在大唐的曆史上,有兩首《縛戎人》比較有名,這兩首詩都同樣描述了淪落異族之手的大唐士卒,一首是白居易的作品,而沈隆現在吟唱的這首則是元稹的作品。
差不多二十年後,安西都護府徹底淪陷,奉命前往劍南道的元稹遇到了一位從西域穿越吐蕃境內,逃回大唐的安西都護府老兵,聽他講述了自己的故事,然後有了這首詩。
隴右道被吐蕃占據之後,安西、北庭都護府淪陷,許多大唐的士卒百姓都淪為俘虜,受儘了折磨,元稹的這首詩將他們的悲慘經曆完全呈現出來,聽到這樣的詩,這些受苦多年的大唐老兵又怎麼能不流淚呢?
其實沈隆並沒有把這首詩吟誦完,前麵還有元稹介紹縛戎人來曆的部分被省略的,後麵還有一段更慘的沈隆同樣沒有吟誦,“老者儻儘少者壯,生長蕃中似蕃悖。不知祖父皆漢民,便恐為蕃心矻矻。緣邊飽喂十萬眾,何不齊驅一時發。年年但捉兩三人,精衛銜蘆塞溟渤。”
那些還記得自己是大唐子民的老者已經漸漸凋零,他們的後代成長在番人的統治之下,已經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是漢人了,隻把自己當成了番人……如果不是沈隆來到這裡的話,等十多年後安西都護府徹底陷落,這些老兵漸漸凋零的時候,他們的後代或許真的會忘記自己是大唐的子民吧?
更有甚者,或許司空圖在河湟一代所見“漢兒儘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的悲劇同樣會發生在他們後代的身上。
但是現在我既然來了,就不允許這一切發生,我要大唐的榮光重現西域,我要大唐的後裔在這塊土地上依舊可以昂起自己高貴的頭顱。
“諸位多年辛苦,且隨在下前去洗漱歇息,待養好身子,在下再來尋找諸位詢問消息。”沈隆在他們麵前並沒有以守捉使的身份自居,而是同樣以一名安西鎮老兵的身份說道。
“回來就好,我大唐的軍隊回來就好!”儘管臉上依舊掛著淚水,這些老兵的嘴角卻已經開始露出笑容,看到沈隆等人,他們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已經到頭了。
這時,身後破破爛爛的窩棚裡,探出幾顆腦袋來,他們看向沈隆等人眼睛裡沒有老兵們的熱切,反倒是帶著一股子警惕。
“這是……這是我等在此地娶妻生下的孩子,吐蕃人不讓咱們給孩子們教漢話,所以他們……他們……”老兵臉上露出羞愧之色。
沈隆抬手製止了他們的解釋,“既然我們回來了,那麼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是我大唐的子民了,諸位要讓他們知道,我大唐是天下最偉大的國度,大唐的子民是天下最驕傲的子民,切不可如此畏畏縮縮……稍後本守捉還會在城中設立學堂,教授他們大唐的文字!”
這不是他們的過錯,而且這種錯誤還來得及扭轉,說起正事兒,沈隆又換回了俱六城守捉使的身份,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有了這些年輕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大唐如今沒辦法給西域提供太多的人力資源,如果這些大唐老兵可以在西域娶妻生子,將他們的孩子培養成大唐的子民,那麼大唐在西域以後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力資源可用。
“諸位,今後你們在打探消息的時候,但凡知道哪裡有我大唐的士卒百姓成了異族的奴隸,都詳細記錄下來回報,不管是去討要也好、贖買也好,甚至是派兵攻打,本守捉都要把這些大唐的子民帶回來!他們為大唐付出了太對,我們不能讓他們再受苦了!”沈隆鄭重地對郭昕派來的向導說道。
“這些年淪入敵人之手的大唐百姓士卒不知凡幾,守捉能有這番心思,我代那些同袍寫過守捉了!”老兵們對沈隆深深一禮。
“他們同樣是我的同袍!”如今在西域,每一名唐人都是寶貴的,沈隆不願意他們遺落在外,如果能將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的殘兵全部收攏,這也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儘管他們或許因為長期受苦,沒辦法再拿起橫刀、馬槊和敵人作戰了,但是他們腦子裡的知識卻是寶貴的財富,隻要能把這些傳給安西軍、北庭軍的下一代,這就是莫大的收獲。
清理了俱六城之後,由於其他敵軍距離較遠,所以沈隆可以暫時不用擔心敵軍的騷擾,開始安心做一些事情了。
郭昕和楊襲古派出的軍隊開始返程,僅留下少數向導、匠人幫助沈隆,這些天沈隆就跟著向導一起,走遍了俱六城周圍。
從後世西域的地理地形圖上來看,天山南北較大不同的景象,在天山南麓,是大片象征沙漠的黃色,僅在天山山腳下有星星點點綠色的存在,而在天山北麓,則有一條狹長的大片綠色,這些綠色就是可供耕種的土地。
至於原因麼,也能從地圖上看出端倪,在天山以南,隻有少量河流存在的痕跡,在天山以北,河流的數量卻是比南邊多了數倍,隻要有了水,就有了發展農業的基礎。
“此地和關中適合耕種的東西差不多,爾等既然都是良家子,這種地的本事想必還沒忘吧?從今以後,咱們就要在這裡屯田了!爾等可吃得了苦?”走遍了俱六城周圍,找到合適的土地後,沈隆召集全軍問道。
“守捉,種地咋還有不會的!我等跟著您乾就是了!話說咱們這是要種啥啊?”這些長安來的兒郎大部分都出身農家,這種地的本事是從小就會的。
“本守捉日後也會跟你們一起乾活,至於種什麼,我倒是打算好了!”沈隆展開一張地圖,指著靠近水源最好的土地說道,“這些好地咱們就種麥子,這些邊邊角角還有差一些的地,咱們就種這些!”
沈隆拿出幾樣種子放到桌上,這些自小搗鼓農活的良家子一看紛紛傻眼,“守捉,這些到底是啥東西啊?”他們壓根就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