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凱迪拉克轎車停在了一座破舊的樓房前，姨媽沒有離開座椅，隻是側過了頭，對他們說，“考慮到你們初來這裡的經濟狀況，這裡的房租比較便宜。”

說著，她從名牌錢夾裡拿出了一個信封，“這是五百美金，還有我的電話號碼，請收下，不要客氣！”

郭燕接過信封，戰戰兢兢地下了車，走近這座牆壁已被塗寫上不堪入目的繪畫的房子。

“我們，”郭燕問，象問沈隆，也象問自己，“住在這兒？”

“不！”姨媽從車窗裡探出上半身，對他們說，“這幾層都太貴了，我給你們預定的是地下室，租金押金一共四百元，加上今天借給你們的五百元，一共是九百元，我和姨父明天早上都有事兒，有什麼困難明晚八點半後來電話！”

姨媽向他們報了明細帳之後動了汽車，離開了這裡，郭燕看著沈隆，不知怎麼辦才好，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們進去吧，”站了會兒，沈隆提議。

“你在前麵走！”郭燕恐懼地望著黑洞洞的樓門，樓裡黑暗極了，昏暗的一星燈光不僅沒有帶來光明，反而增添了幾分鬼氣，沈隆推開了地下室的門，門呻吟了一聲。一股很難形容的味道撲麵而來。

郭燕咳了兩聲，沈隆打開了那盞黃顏色的小燈，一隻超級市場上用的，裝水果的空木箱，兩隻沒了後背的椅子，一張肮臟的雙人床墊——這是全部家俱。

郭燕癡呆呆地走到空木箱前，慢慢地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沈隆則去查看這間屋子，裡麵有個小套間，套間裡有一個不小的廚房，他找開瓦斯爐，火還挺旺，一台一人多高的大冰箱，沒壞，能用，緊挨著廚房有一個洗澡間，水龍頭一開：熱水！

還不錯，起碼比在《血色浪漫》和《平凡的世界》裡起步條件要好，而且沈隆也相信，最多一個月他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去更好的地方生活了。

“姨媽怎麼能這樣啊？他們家明明有那麼大的房子，還把我們丟這裡！這地方那像是美國，那像是紐約啊，連我們在北京的房子都不如！”郭燕醒過來之後滿腹的牢****在寫給她的信裡把美國描述地如同天堂一般，信裡麵還夾著她家豪宅的照片，三層的獨棟彆墅，帶有花園和遊泳池。

在來美國的飛機上，郭燕就一直夢想自己能生活在這裡，誰知道姨媽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這種鬼地方，甚至連頓飯都沒有安排，這讓她滿肚子的委屈。

“哎，知足吧，要是沒有姨媽這層關係，簽證官那會給咱們通過，咱倆那能來美國啊。”沈隆坐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他倒是很能理解郭燕姨媽的做法。

“不是，我是她外甥女啊，我不遠萬裡來了美國，她就把我丟到這種地方了？”郭燕回想起外麵的那些流浪漢、妓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地方也太危險了吧？

“或許這就是美國吧！到底是資本主義國家，人和人的關係都很冷漠，書上不是寫了麼，人家美國的孩子到了十八歲，家長就不管了，更何況是外甥女呢！”當然，這隻是謠傳而已，美國的家長同樣需要為孩子而頭疼，隻是這麼說能讓郭燕心裡好一些而已。

“有外地親戚來咱家的時候，你不是也煩得不行麼。”沈隆繼續安慰，王起明和郭燕在北京的房子隻有四十平米而已，要住他倆還有女兒寧寧三個人，本來就已經很擁擠了，一旦來了客人，寧寧就得去和郭燕睡，王起明則去和客人擠一擠。

為此郭燕沒少發脾氣，好幾次說再也不在家裡收留親戚朋友了，可如今到了美國，輪到自己享受這種待遇了，郭燕卻又接受不了了。

“那不一樣，咱們家就屁股大點地方，那能住得下人？姨媽家可是三層樓，隨隨便便都能給咱們騰出個房子來！”郭燕還是沒想通。

“地方再大，那也是彆人的家，突然鑽進去倆人，姨媽肯定覺得彆扭；而且咱倆來美國還沒著落呢，要是一直住下去，姨媽趕我們走估計鬨得更不愉快，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我們住呢！”其實這並不隻是中美兩國文化的差異，更是經濟發展的區彆。

在沈隆小時候，鄉下有親戚來縣城了，也經常住他們家，沈隆也感覺到很不舒服；但是這些年他再回去的時候，這種情況已經少了。

一來很多鄉下親戚都進了城，在縣城有了自己的房子；二來麼現在大家夥兒經濟條件都寬裕了，賓館酒店什麼的也多了起來，隨隨便便花點錢都能住下，何必去其它人家裡找不自在呢？住彆人家主人固然不自在，客人卻更加不舒服。

“而且，我估摸著姨媽給你的信裡也光是選好的說，咱要是過去了，你姨夫肯定不高興。”就衝郭燕姨媽和姨夫的年齡差距，沈隆估摸著姨媽在家裡的地位恐怕不高，一切都得姨夫說了算，他倆要是過去了，說不定還會連累郭燕姨媽和姨夫的感情。

“哎，我還以為美國是天堂，結果剛下飛機就給我來了當頭一棒。”鬱悶了一會兒，郭燕也緩過來了，但是一個新的問題又擺在了他們麵前，郭燕問道，“接下來咱們怎麼辦？估計找工作這事兒姨媽也不願意幫忙了”。

“接下來首先要吃飯，在天上飛了那麼久，飛機上那點隻能拿來喂鳥的東西那夠吃啊！我背包裡還有包方便麵，我下麵給你吃，你先去洗個澡吧！”沈隆倒是很淡定，紐約這地方他簡直太熟悉了，到了這兒就像是回家一樣，怎麼可能餓死？

儘管隻是一包方便麵，餓久了的郭燕卻吃得很滿足，吃完之後倆人躺在床上，郭燕又說起了未來，“啟明，你說咱倆連英語都不會幾句，怎麼找工作啊？”

“不著急，明天咱們先去紐約逛逛，再慢慢琢磨找工作的事兒！”沈隆說道，反正他是不打算去餐廳給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