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突然拿下了這麼多官員,昭獄很快就塞滿了,東廠和錦衣衛不得不開始借用刑部的大牢,陸文昭對監獄裡麵的門道可是清楚地很,他根本不放心讓刑部的人來看守這些犯人,要是任由他們處置,鬼知道這些犯人什麼時候就被自殺了。
所以他請沈隆派了一些辟邪太監幫忙看守大牢,牢頭獄卒什麼的也都換成了從騰驤四衛那兒借來的可靠人手,誰要是想通報消息或者殺人滅口,現在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那些棄職爾逃的官員大多也被捉拿歸案,對於他們倒是不用太費功夫,一旦核實之後,錦衣衛就會立刻抄家;陸文昭是從薩爾滸的屍山血海中逃出來的,對這種臨陣脫逃的人自然沒什麼好感,抄家結束之後就馬上命人押送他們返回原籍。
沈煉也被責命押送一批家鄉距離京城不遠的官員返回原籍,等收拾好之後,他就帶著一小隊人馬押送這些人出京還鄉,剛從城門出來,就看見前方有一隊人馬,領隊的是先前打過交道的太監李複生。
“哎呀,這不是沈千戶嗎?沈千戶是去那兒辦差啊?”李複生看見沈煉,在路邊等了一會兒,然後招呼道。
“回公公的話,下官乃是押送棄之而逃的江主事返鄉,去玉城縣,不止公公要去那裡?”沈煉拱手行禮回話,然後問道,他知道李複生可是陛下的心腹,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哈哈哈,那倒是巧了,咱家正要送在遵化殉國的王大人骨殖返回家鄉好生安葬,王大人的家鄉卻是在金山縣,恰好和玉城縣挨著,咱們可以一起前往!”李複生也知道沈煉是錦衣衛指揮使陸文昭手下的乾將,自然想和他打好關係。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倆人既然是同路,那就兩隊並做一隊,一起向南邊行去,一路上入住驛站的時候,過往官吏客商聽聞他們要辦的差事後,紛紛上前指責江主事。
尤其是他的同鄉,對他怒目而視,破口大罵,“你自己要死便死,為何要連累我等?小兒寒窗苦讀十餘年,今年正準備入場一試運氣,卻不想被你這廝連累,竟然連考場都進不去!你還有臉會鄉?”
而王大人的棺材前方則不斷有人送上香火,“王大人忠心為國,實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縱使故去也要遺澤我金山縣,小老兒這趟生意不做了,還請公公允許在下一道護佑王公英靈返鄉,到時候在王公靈前上幾炷香。”
這位心裡可是樂開了花,他家也有子侄正在準備科考,原本估摸著學力有所不足,這一科怕是不能高中,但誰曾想金山竟然出了王大人這樣一位英烈,把玉城的秀才名額奪給了金山,這下名額多了一倍有餘,中秀才的概率大大提升,他又如何不高興呢!
那位江主事在囚車之中哀嚎痛哭起來,在路上遇到同鄉就是這般,等回家之後恐怕更加不堪吧?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沈煉看出了江主事的想法,於是來到囚車之前警告道,“陛下既然饒了你的性命,你理當感恩才是,膽敢自儘就是對陛下不敬;到時候說不得陛下就要加重懲罰了,禁你玉城江家四代不許科考,停玉城六年科考。”
停三年科考玉城人已經受不了了,這要是再停六年,一撥人的前途就徹底毀了,聽到這話驛站裡的玉城人馬上就忍不住了,繼續指著江主事的鼻子怒罵,“你還敢心懷怨望?莫不是要把我玉城徹底毀了不是?”
這下江主事連想死都不敢了,這要是一死就又連累他們江家一代人啊,好吧,雖然沒了官職,家中三代也不能科舉,兼之名聲又壞了,日後還有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們江家,他還會不會有孫子也不一定,可總還有幾分希望不是?
自己要是一死,還會連累到曾孫這一輩,那江家可就徹底沒啥指望了,實在是不能死也不敢死啊!江主事扭過頭眼巴巴看著旁邊王大人靈前的香火,眼中滿是羨慕,早知道會有今天,我還不如出城戰死算了!
沈煉和李複生一路不敢耽擱,這一日終於到了玉城和金山縣的交界處,而這兩個縣的縣官也得知了消息,早早地帶人在路口等候了。
這兩位縣官臉上的表情截然不用,江主事所在的玉城縣縣令臉色黑如鍋底,他雖然不是玉城縣人,可文教乃是審核一個縣令是否合格的重要指標,玉城縣受江主事連累,三年不能科舉,他的考評必將落入下乘,那還會有什麼好臉色?
反觀金山縣的縣令,則是一臉肅穆,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喜色,本縣突然多了一倍秀才名額,他的考評必定會非常好看,等這一任做完升職有望啊!
“下官率金山父老恭迎王公英靈返鄉!”看到王大人的棺材,金山縣令馬上帶人拜倒在地,禮畢之後起身道,“下官已在王公鄉裡尋了風水寶地供王公安歇,諸位金山父老也準備在王公安歇處附近建廟祭祀,四時香火供奉。”
“知縣大人有心了!”李複生應道。
“王大人既然已經返鄉,那麼就讓下官和諸位金山父老為王大人扶靈還鄉,走完這最後一段路吧!”說罷金山知縣帶著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親自抬起王大人的棺槨一步一步向縣裡走去,一路上所到之處,金山百姓紛紛在路邊焚香祭祀,隨行的王氏族人個個都覺得臉上有光,拱手道謝不已。
反觀玉城縣這邊,玉城江家的族長麵色黑如鍋底,等縣令和沈煉打過招呼之後,就立刻宣讀了宗族的決定,將江主事一家開革出宗族,雖然這沒辦法讓他們擺脫懲罰,但這卻也是向陛下表明態度的必須手段。
一路上玉城百姓見到江主事過來,紛紛湧上去吐口水怒罵不已,昔日不可一世的江家根本抬不起頭來,相鄰的兩個縣呈現出冰火兩重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