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氣曆9月27號。

趙宣檄登上了砂礫號驅逐艦，離開了島嶼。連續三個月的戰爭讓他很疲憊，一下子從島嶼上潮濕的環境中脫離了，他現在想好好地睡一覺。

在艦長室後發了一會呆後，趙宣檄懶洋洋地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廣域靜默號通訊。

“這裡是廣域靜默號。”

聽到話筒中的聲音，趙宣檄咳嗽了一下，說道：“我是趙宣檄，讓蘇鴷準備和我通訊。”

廣域靜默號那邊頓了頓，然後說道：“司令官，蘇鴷長官在三個小時前離開戰艦了。”

趙宣檄愣了愣，然後大吼道：“他去哪了？”

廣域靜默號：“蘇鴷長官，在昨天向您提交了出行申請書。”

趙宣檄想了想，感覺好像是有這回事。

五分鐘後，他拿出資料堆中，昨天上午廣域靜默號發送的一份文件。這份文件和艦隊設備管損，以及油料、彈藥儲存的文件摻雜在一起。

而昨天上午趙宣檄還正在和光靈在對話。所以把這些雜務文件直接隨手放到一邊邊了。

是的，在這幾日作戰內，凡是重要事情，蘇鴷都是直接和趙宣檄用通訊溝通。而文件方麵，趙宣檄隨便掃一眼就丟到紙堆。但昨天上午在和光靈聊天，趙宣檄連掃一眼都沒看。

現在翻開文件內容後，趙宣檄臉上一變，頓時咬牙說道：“蘇鴷，你皮了！！”

在申請書上，赫然是蘇鴷請求跟隨融絕宕去南邊訪問海人類的報告書。

……

五分鐘後。

在南方的驅逐艦上，趙宣檄的投影陰著臉，而在投影麵前，蘇鴷低著頭，目光不與他對視。

趙宣檄：“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擅離職守。”

蘇鴷辯解道：“我還在戰區內，昨天上午你宣布戰爭結束，給我一段休息時間，所以我現在在戰區中自由活動。”

趙宣檄掃了一眼，蘇鴷驅逐艦所在位置，剛好在戰區南部邊緣，還沒有離開戰區，深吸一口氣後道：“好，算你過關，但是你現在再向南動五公裡，你給我試試？”

蘇鴷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個，所以我昨天向你申請了。你沒有回複，所以我預備今天向你確認一下，能不能……”

趙宣檄：“不行，給我滾回來。”

蘇鴷張嘴胡謅道：“我，覺得融絕宕在南邊有變節的可能，所以……”

趙宣檄：“我手上有人質，他飛不了。”人質=融家的子弟。

注：就是因為趙宣檄手上有人質，所以融絕宕去海人類那邊出訪，總覺得心裡沒底，所以才拐蘇鴷一起出訪。這樣呢，就能防止趙宣檄趁著自己不在沙暴集團內，對融家的工業鏈做一些不良安排。

而蘇鴷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的，所以索性就裝著糊塗，成全了融絕宕的想法。

在戰艦上，聽到趙宣檄不允許，蘇鴷耷拉著頭，不說話，也不回應。

趙宣檄：“喂喂，彆來這一套，我是為你好。海人類那邊，我們隻是剛剛建立了交流，雙方信任等級很低。融絕宕去那邊，是因為他有金瞳，海人類對他畢恭畢敬，你去那邊湊什麼熱鬨。”

蘇鴷：“我想去海人類那邊看一下。”

趙宣檄：“不行！”

蘇鴷：“我想去……”

……

數秒鐘後，趙宣檄：“你氣死我了。哎呀，我頭疼，疼得很。”趙宣檄拍著自己腦門。

在趙宣檄眼裡，蘇鴷平時很乖很乖，而今天跟倔驢一樣怎麼拉都拉不回來。

麵對趙宣檄阻攔。

蘇鴷闡述道：“南方海貿，是集團內很重要的一個工作。讓沙暴集團內一個人全盤接手，這是很危險的情況。如果我不能去，你也必須派另一個人跟著他。”

趙宣檄盯著蘇鴷，來回踱步的腳步變緩慢。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覺得蘇鴷的確說得有道理。

沙暴集團內，如果單單是讓融絕宕一個人接觸海人類，那麼逐漸會在工作上形成一言堂，整個南方商路有可能變成一個人的資源。

君不見：浙寧共和國之所以讓南方商團獨立了，那就是本國內的那些公卿老爺們在國內享受慣了，沒有一個人願意跟著南方商團辛辛苦苦跑海，結果，把南方商團的管理權給丟了。

所以從製度上來說，必須打入一個和融絕宕地位相同的人。在南方商路開拓的過程中，這個人工作能力不一定要強過融絕宕，但是，必須要能隨時替代融絕宕的工作，確保製度的冗餘性。

隻是，讓蘇鴷過去，趙宣檄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時候，光靈從趙宣檄身側彈了出來，嘀咕道：“你要是，不放心他，那麼你可以讓白浩歌過去。”

“不行。”趙宣檄當即否認了機械靈的說法。縱然白浩歌是權璽，地位足夠，能夠阻止融絕宕在對海人類商貿中獨斷專行。

但是趙宣檄害怕的是，白浩歌介入南方貿易後，以此為政治資本，其他領域上和融絕宕達成了廣泛合作。

蘇鴷光靈瞅了瞅趙宣檄，心裡感歎道：“這孩子，做領導，還真不容易，既要防止親信被拉攏，又要對組織內的其他人進行權利製衡。

嘖嘖，為了確保自己小集團在這個組織內的絕對地位，現在都快操作不過來了。哎，啥時候，你自己放棄山頭主義，就用不著這麼費腦了。”

趙宣檄仔細揣摩了這個事情，看了看通訊中的蘇鴷。

緩緩說道：“我同意你過去。你彆高興太早。整個訪問過程最多十五日，每天都要和我建立通訊。”

蘇鴷本體點了點頭。

然後趙宣檄說道：“先回來一趟，領一批龍衛兵機甲，另外我再給你配一批人，這次出行千萬要小心，一旦情況不對，立刻返回。”

【南方，瀚海家族，擁日城，瀚海家族的三大政治中心之一】

這座城市，距離南大島嶼僅僅隻有一百二十公裡。這就是沙暴集團在南大島北端登陸，如同捅了馬蜂窩般的原因。

瀚海家族是絕對不允許陸人類在焦原島（南大島）保持過大人口基數，存在工業基礎。

如果趙宣檄不後退的話，瀚海家族不惜將一半陸地機甲集團調集到南大島嶼和沙暴集團對拚。

現在戰爭對雙方而言都結束了。兩邊的軍人都鬆了一口氣，而接下來是雙方的政客們在忙碌。

和沙堡集團內部在積極應對南方商路打開後的工作不同，海人類上層現在的焦點，則是集中在此次戰爭中雙方軍事力量的巨大差異性上。

在猶如地球西方萬神殿，巨大穹頂式建築中，身著棉布織物的海人類貴族們，按照身份階層落座在潔白的大理石座位上。

海人類有紡織業，但是紡織業並不是麵向大眾的，隻有貴族才能身穿棉布衣裳。

而在最頂端階層上，海人類的至高貴族們是一排銀發金瞳者，他們示意會議開始。

在大廳中，數百個透明的扇葉旋轉。這當然不是大家要吹風，而是立體投影技術的需要。

大廳四周一束束光射在旋轉的扇葉上，數十米的龐大空間內出現了一幅幅動態立體影像。這是陸人類這次戰爭中出現的一係列作戰場景。

此次戰爭，毫無疑問是給海人類的上層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這種，就如1858年英法聯軍給老大帝國帶來影響，直接給當時東方上層開啟了洋務運動動力。

在投影上——

畫麵一，翱翔於海麵上的導引彈攻擊。

畫麵二，島嶼上普及到了基礎士兵的作戰裝甲。

這些極具衝擊力的畫麵，讓瀚海的上層再一次感覺到了陸人類技術變革。

在投影結束後，海人類們的上層銀發金瞳，則開始對這種技術進行激烈的討論。

沒人會拒絕先進的科學技術，就連頑固愚昧的滿清上層，在麵對洋槍洋炮打擊後，也低頭承認這是‘夷之長技’。

承認‘先進的科學技術’並不難。

有點難的是——承認‘自己對先進科學技術了解’不足。

比較難的是——承認自己對‘擁抱先進科技’所付出的代價不足。

最難的是——放棄自己舊有優勢，來朝著新領域拚搏，探索先進優勢。

海人類早就接觸陸人類的職業體係了，一千六百年前，奧卡人就讓海人類明白了陸人類在機械術上的獨特發展。

【然而一千多年來，海人類開發的殖裝，掌握煉鋼、鍛造等生產技術後，卻沒有發展出機械師這樣能撼動社會政治的階層】

以中國近代史情況為例。當時中國各種經濟指標，早就到了資本主義工業經濟的時代了。

但是社會經濟思維依舊以土地資產為最高資產。社會上掌握資金的那幫人，就是不把資產投入到工業上。大家都賴在土地經濟上。

直到後來，直接轟轟烈烈的土地運動，讓大家覺得土地經濟沒得玩了，整個社會才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到製造業，社會集中到到城市找工作上，而不是在村子裡買地上。工業化才開始。

陸人類的工業化是建立在“很爛”職業體係上，然而就是這個職業體係，海人類都發展不起來。因為陸人類的職業者體係傳承，要比海人類控靈師和通靈師道路要難一點。

融絕宕的這樣的金瞳雖然有比常人要強的天賦，但是成為長城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而他要走通靈師道路則是輕鬆的多，通靈師是溝通母靈，在容錯率上比陸人類的上位職業好的多。

所以，論天賦陸人類是不及海人類。但是成也天賦敗也天賦。

雖然現在海人類最高會議上，一再強調要重視機械戰服這項科技，將要大力發展此項科技。

但是現在海人類的金瞳中自己在規劃子孫未來的時候，沒有一個的會讓放棄了通靈師傳承，走類似陸人類的長城，將軍，權璽，機械師道路！

莊嚴的會議上，海人類的政客們在冠冕堂皇地發言，但是坐在這裡的人，還不知道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