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曆857年6月,行星之間,聯邦和隱生代們駕駛高速戰機強烈度對抗已經持續兩個月了。
天騎士職業在六百年前,為聯邦徹底贏取太空霸權立下汗馬功勞。而今,同樣又到了雙方天騎士決定文明命運的時刻。
在行星霸權戰爭中,天騎士駕駛的高速戰機,重要性一直不在戰艦之下。即使是未來技術變革發生進步,有了星督(指揮官晉級),有了牧艦者(控製者晉級),天騎士依舊是星際戰爭核心——天騎士也會因技術進步發生戰力跨越式發展,但不會改變天騎士職業的模式。
任何戰爭,追求的要素都很簡單,即對目標的摧毀,對空間的控製。
在非軍事專業的人眼裡,戰爭最絢麗的就是摧毀,所以思路往往是,強大的摧毀能力輔助軍事控製。即‘摧毀’是主,‘戰區控製’為輔助任務。
然《孫子兵法》首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也就是說,戰爭發展到了相互摧毀的階段時,已經是代價極度巨大的時候。而在這個階段前,就必須要擁有足夠的信息獲取!才能確保相互摧毀時己方的勝率。
行星際太空戰,如此廣闊空間,除非太陽磁暴規模的超級能量覆蓋,又有什麼力量敢保證在空間內有絕對的摧毀力呢?大規模空間信息控製成為了首要目的!
如果單單用戰艦來搶奪行星際空間霸權,太空戰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艦隊對轟?對轟前,旁邊有人造行星觀測,那就是+10%、+10%……命中度大幅度地提升。
當年水之星神殿派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覺得自己艦隊數量不錯了,忽略聯邦的行星觀測體係,忽略天騎士入場衝擊,直接上去莽。結果呢——給聯邦唯一的麻煩,就是戰後那個軌道的太空垃圾處理,是有點煩。
近幾百年來,聯邦的人造行星部署都是由巡航的艦隊們完成部署和補給的。似乎也沒天騎士啥事?——艦隊部署的是大型行星軌道人造天體,對太陽係全境長期控製,遏製遊擊海盜們的滲透。這不,由於聯邦的這套網絡,神殿一方的艦隊,就變成了那可笑的楊桃薄片結構,連帶著他們的“回天狗”也缺乏良好的維護設施,變成了冬眠罐頭。
但大型行星軌道人造天體是治安型基礎設施。在高烈度對抗中,這種長使用壽命、大體積的存在並不合理,由高速戰機投下的小型人造行星來接替任務。這種小型人造行星除了壽命少,高強度掃描次數有限,但是在戰時存活率高。
戰爭中,控製戰區的投入,必須要廉價且經得起損耗。
關乎天騎士的未來技術變革,就是純重核元素小型人造行星。——第二世,蘇鴷碰上的那個哈吉厄所降生的載體,是聯邦製造師們目前在科技領域上追求的最理想目標。
目前這個技術在太陽係內,隻有神之星的那些存在擁有,天騎士專業的研究者們,還在努力一兩百年,才能攻克高能、高密度、高精度的種種難關。
未來牧艦者再吃香,他們也不能違背質量原則,讓艦隊快速全太陽係擴散,部署超小型戰時人造行星網,還得靠天騎士。
……
現在,圍繞這部署行星網絡的權利,磁雲星和聯邦兩方的天騎士,在太空中足足糾纏了兩個月,將三條行星軌道區域的一切大型人造天體全部清空,然後雙方的小型人造行星偵查網絡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戰場迷霧對雙方全開。雙方哪怕一個天騎士出門,對方都能第一時間發現,這個孤軍在太空中的軌跡和方位。
所以現在雙方天騎士出動的規模都很大,大會戰的條件已經悄然形成了。
……
浩歌要塞上,司空瀲正在嚴肅地看著阻隔玻璃外的太空追逐,在她目鏡上顯示的虛擬大廳中,一共八位上位控製者,一百二十六位中位控製者,參會。
她們是此次戰區巡航的艦隊派,雖然掌握著該星區域火力最強的模塊,卻隻能作為這場會戰的旁觀者——艦隊速度難以趕到戰場。
司空瀲轉過身來,低重力下,如瀑的頭發,如銀漣般搖動。她緩緩且無奈說道:“你們都看出來了吧,這場戰爭我們插不了手。”
這些控製者們相互看了看。她們都是聯邦的高級軍事負責人,了解眼下的太空戰略情況。
眼下這種新式的太空對抗已經持續了兩個月,雙方也都對相互之間的太空戰爭動員力,知道了一點底。
聯邦一方的,能夠進行深空作戰的天騎士數量是一千五百位;而磁雲星這邊,很明顯湊出了多達四千多位天騎士。從質量上看,聯邦一方較強。
不過,現在廣域空間中,不斷拉扯追逐的戰況發展,看起來非常“唯勝棋手”。
戰爭至今,唯勝棋手已經成為了一個形容詞。由融繼璿總結,即:避開鋒芒,反複地騷擾,對其必要的區域逼迫,逼迫精銳的對手出手,而把精銳的對手“邀請”出來後,又不乾脆對決,一直在做低技術含量消磨式對抗。消耗強大對手的精力,直至觀察到一個勝利的節點,然後猛然上去占便宜。
這二十年來,最著名的受害者,就是融繼璿的學長兼丈夫——蘇天基。今兒個,看起來似乎又是要對天騎士們搞同樣的戰術。
現在,聯邦的高等級天騎士占據戰技優勢。但是磁雲星仗著己方數量優勢,在廣闊的太空領域分為多個大隊在兜圈子,消耗聯邦天騎士出勤。
【均摘星:明明就是‘蘑菇’戰略,乾嘛要用我中二年齡取的‘唯勝棋手’來命名呢?】
瀚海幻沫走上了星圖:“主帥,磁雲星的那位已經掌握主動,這麼下去,我們的天騎士出勤能力,會被其消耗得越來越少。而統帥不可能坐視我方天騎士疲憊,必然會在近期內發起主動決戰。我們必須早做準備,介入戰爭。
另一旁白發金瞳的司空玥:“介入,如何介入?”
瀚海幻沫瞪了一眼這個在學校時代就和自己唱反調的同僚。她揚起鵝頸四顧周圍的星圖,說道:“所謂的介入,那就是!”她的手指向了現在正在朝著太空衍生的磁雲星艦隊模塊。
周圍控製者們神情一頓,司空瀲注視著瀚海幻沫,仿佛在確定她到底是哪一方的。(據說這位瀚海控製者,早年和均摘星有過曖昧。)
瀚海幻沫無視了其她人的目光,目光緊盯那光點縱橫的動態投影,平靜地解說道:“我們的艦隊必須探入磁雲星的內軌道內,進行一次抵近火力壓製。破壞磁雲星一方天騎士的起降能力,為我方天騎士目前捉襟見肘的情況,贏得一絲喘息。”
司空瀲抬起手:“不要說了,我知道了。”
很顯然,她是否定了這個方案。作為現在巡航戰區的艦隊司令,她不可能讓艦隊去冒這個險。聯邦要控製太陽係,天騎士和艦隊哪一樣都不能少,而哪一樣被磁雲星方麵擊潰,那麼就將如同木桶效應一樣,迫使聯邦徹底放低姿態,在這場戰爭中全麵退讓。
此時,天騎士之間相互兌子,雖然痛苦,但是戰術上是己方似乎能打出戰損比優勢。
而若是讓艦隊硬闖磁雲星,那就是讓磁雲星一方輕而易舉地達成目標。
司空瀲目光再次回到星海投影圖,現在她作為統帥必須在一旁等待:維持住聯邦的行星通行力量,看著天騎士們在這場戰爭中角逐出至關重要的結果。
……
回到天騎士對抗的角度上。
雙方均具備強大人思,科技體係也都發展到了投入越大、產出越大的平穩期,雙方在戰前二十年前都探索同樣的前沿領域,其中隱生代通過均摘星這個窗口和聯邦的學術交流密切。雙方科技領域不存在重大技術黑幕的情況,甚至雙方的工業體係很長時間都是共用磁雲星。
故在這種太空會戰中,沒有什麼黑科技,沒有什麼絕對的代差。
滑膛炮轟擊重騎兵集群,重機槍收割步兵陣列,這種代差碰撞,愚蠢的對手硬生生撞到槍口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了。
同等科技水平下的武器裝備上。
聯邦天騎士們在戰技上,目前占據優勢!但是在戰術上?均摘星覺得己方有優勢。
……
社會合作精神促進戰術形成。
而合作其實是分等級的。
願意平分報酬是平時最最常見的合作精神。而寧願傾家蕩產忍饑挨餓也要把欠彆人的東西給還上,這是較為高等的合作精神。而寧死也要維係自己團隊匹配給自己的任務,這是人類戰爭需要的最高合作道義。
什麼樣的合作精神,會誘發什麼樣的戰術。
合作精神必須要純粹,均摘星看來,聯邦那邊有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一次成型的教育體係會導致天騎士的等級固化。聯邦的天騎士之間,必然因為能力出現鮮明的等級。
而個人英雄主義精神的背麵,也就將誘發眾人消極主義。不能說是這是怕死,而是美國超級英雄片中那樣,自覺能力不足的凡人在自救方麵顯然很消極,等待著超級英雄降臨,給予歡呼。不怪聯邦天騎士們,有融繼英這樣的頂級存在,也隻有均摘星這樣不信邪的存在,才會懟天才。
聯邦天騎士這次作戰,雖然沒有怕死的,但是他們戰術已經被精英模式給禁錮了。
英雄位天騎士,上位天騎士負擔得多,而下位、中位天騎士,在戰術上習慣性將自己放在次要的位置上,也就漏洞性地會忽略那些“不屬於自己能力範疇”的事物。
而自己這邊,雖然天騎士職業生涯短暫許多,但是每個人都有最最巔峰的時刻,戰術上人人一致的情況下,在合作框架中,隱生代們在危機後更為主動,耐心更強。
……
雙方天騎士集群,此時正在太空中相互探索對己方來說合適的交戰陣位,聯邦的天騎士將均摘星從法脈到性格,都研究得仔仔細細。
而此時均摘星也如同貓盯盤中魚一般,死死地關注聯邦,把這些璀璨的群星們鑽研得一清二楚了。
均摘星的界麵上演示了數十組雙方對抗的可能,喃喃道:“第一波最危險,但是隻要拚掉他們最核心的力量,那麼我方必將掌握戰爭主動。”
均摘星打開了通訊。
均億豐,均衡亙,均希震……一係列熟悉的麵龐出現在界麵上。
均摘星看著跟著自己的年輕人,開始了最後的講話:“諸位,我想再嘮叨一下,我們為何而戰,這一點我已經闡述得很清楚了。我也相信。嗯,我想問一下,你們相信嗎?”
均衡亙搶先問道:“導父,您難道對我們還有懷——”
均摘星打斷道:“戰場上,叫我同誌或者統帥。這裡不需要身份上的等級權威,隻有職責差異。如我隕落,我們的隊伍並不應該失去凝聚力,因為凝聚力的核心不是我,是道義;我因不可抗逆因素,不能履行的職責應當有人來承擔,同誌們,你們願意擔當嗎?”
“願意!”“永不背叛!”“為偉大的事業!”……
一聲聲回答鏗鏘有力。
均摘星微笑點了點頭:“那麼,我就無所畏懼了。”
宇宙曆857年6月13號,土之星主大陸中心時間,淩晨3:13。
均摘星開始彙聚集群,並且主動向著聯邦的天騎士們彙聚發送了簡潔明了的挑戰信息——“會戰!帶把的,速來。”
六分鐘後。
原本在水之星引力場上環圈補給的融繼英,在聽到星空廣播後,立刻走進絕宕要塞作戰準備大廳。自動化的係統為他焊接全息信息服。
這時候人工智能在一旁彈出來。恭敬地說道:“長官,您現在的狀況,還需要十七個小時,才能恢複最佳狀態。”
融繼英否定道:“戰爭恢複狀態。”
融繼英打開了戰隊公共通訊,看著目鏡上彈出的一個個自己戰隊成員麵龐,以驕傲的語氣鼓舞道:“小夥子們,準備好了,對麵那家夥終於準備跟我們正麵打一場了,而且在打之前,還嘲諷我們。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當然是一決雌雄。”——爍佳(年僅二十一歲,剛剛畢業。)
“與聯邦繁榮時代誕生的另一隻天騎士派係爭勝,無上榮幸。”——趙牧流(四十七歲,和融繼英同屆。)
……
當一位位戰士表態後。融繼英仰起頭:“好,很好,很好,那麼就看看——”
此時一旁,血泉璀星的投影蹦出來,而融繼英似乎沒看到這個上級,依舊喊道:“到底,是誰帶著把!”
而眾多天騎士也是眾口一致回應:“一論雌雄!”非常默契的沒有顧忌控製者到場。
璀星臉色鐵青,麵對這種沒法控製的場麵,當即對這裡的帶頭的家夥,質問道:“融繼英,誰讓你終止恢複,提前進入戰場?!”
融繼英轉身敬禮:“長官,戰情緊張,我根據我的決策權,決定立即對344區進行支援。”
璀星依舊追問到:“誰給你命令?”
這時候第二個投影,在融繼英的房間中出現。
爍步天精神爍礫道:“融繼英,給你四個小時,進入戰時準備。”
融繼英立刻敬禮回應:“我方二十分鐘後就能出擊。”
麵對如此拆台,璀星愣了愣,頓時怒言:“姓爍的,你?”
爍步天好似才發現同僚:“哦,您在啊,司令官,我正準備向您彙報情況,會戰即將開始了。”太陽係投影出現星圖上,紅藍線條分彆標注了兩方太空機動力量在四十光秒的龐大戰場上舉行會戰模擬。
這延遲畫麵還沒有放完,璀星就指著爍步天罵道:“你沒有聽出來嗎?他這是在激怒你們。
數秒後,爍步天接收到了璀星的質問,無所謂地答道:“是的,我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們——唉!,既然會戰中,他選擇在天騎士上定勝負,那麼就應邀而——”
璀星打斷其慷慨激昂:“耍什麼男子主義?他是故意把我們甩開,預備重點打擊你們!”
數秒後。
爍步天悠然笑了笑駁回道:“你們挫不了他們(隱生代)的鋒芒,在磁雲星上軌道那些年輕人擊毀你們的戰艦,你們會被俘虜。而每一次他們釋放俘虜,我們在道理上必然要對他們做出讓步。但是,若是雙方戰至俱亡,那就不會了。”
這位老天騎士,心裡默然的補充一句:“當我們也有戰死,就非猥瑣模樣了,曆史轉交口前,也算是,論過道。”
在座艙中的這位麵容年輕,但發色和均摘星一樣純白的老將軍,不禁閉目,其嘴角的笑容和冰凍監牢出來時均摘星有了幾分相似。
璀星愣了愣——是的,這場戰爭,雙方約定的俘虜政策,對艦隊控製者真的很溫柔,然而這種溫柔,讓控製者(女人)從戰爭中邊緣化。
璀星將上述想法甩出心頭,努力冷靜用質問來代替勸說:“你們和他們對拚有多少勝算?”
爍步天神情中仿佛看破了一切:“戰爭碰撞來源意誌,意誌相碰,夠硬夠韌,才能取勝。在韌性上,我承認,熬不過他們,但是在剛強上,他還要從我這裡贏一局。”
……
二十分鐘後,北冰蓋全綠,南極燈光點點的水之星映襯下。數百道光痕遊曳當空。
絕宕要塞上,花瓣狀態的發射結構張開,藍色花瓣長數十公裡,而在花蕊中心閃爍著的白色刺眼的光芒,在這白熾的光芒中,一簇簇天騎士從這兒被推入了太空。
而躺在座艙內的融繼英,確定了太空敵人方位後,在航行中,將領域束對準了神之星方向。
戰爭真理以光投影的出現後,表現得很沉默。
融繼英盯著戰爭真理看了幾秒後,諷刺道:“看來,現在你不站在我這邊了?嗬嗬。”
戰爭真理吐了一口氣:“現在,這場戰役是一場悲劇。”
融繼英:“做個見證吧,這次戰爭隕落的英傑千年都不會有。”
戰爭真理搖頭:“是的,在水火風土世界中,隻有兩萬四千年前可以與之相比。你們締造了一個輝煌的時代。”
“哼,嗬嗬。”融繼英冷漠且自嘲道,“這個時代,我們締造?”他緩緩吐了一口濁氣悲憤道:“生在這個時代,我們這邊為什麼不是絕對正義的。”
一旁的戰爭真理,默默的退出了融繼英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