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慧琳修行至今,這漫長的年頭中,當真沒有一日是如此驚愕……
眼前這個兩招製住了自己的男仙,雖然衣著更破爛了些,神態也帶著幾分疲倦,但不是當初那個讓自己頗為驚訝的‘王丘’又是何人?
鑿壁兩百年,王丘的修為就十分詭異的在不斷提升;
下礦至今又差不多漫長的歲月,王丘的修為竟然已經邁入了元仙中期,自己在主動偷襲的情況下,竟被他手中仙劍簡單反製!
血煞之氣,對修士而言乃是劇毒之物,哪怕是普通魔修都難以抵禦。
血礦之中血煞之氣無比濃鬱,元氣都被汙染,這個王丘為何能不間斷修行?更是從自己初次見他時的飛仙境初期,數百年間,飛速邁入了元仙境中期?甚至已在突破至後期的邊緣!
——王升隱藏氣息的法門是她教的,她自然也能看破。
想她堂堂一名實打實的真仙境修士,此時已經到了山窮水儘,不得不做好隨時出去跟天風門交涉的準備;
而被自己當做早已死去多年的王丘,為何……
任誰,心底都會在錯愕之後,泛起濃濃的苦澀。
“王道友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藍慧琳話剛出口就有些懊悔。
她在此地太久,仙力耗損過劇,隨身攜帶的仙石用光之後,依然找不到脫身的辦法,隻能在這血煞之氣相對來說較為稀薄之地暫且躲避。
這個時候,當真不可多打探這‘王丘’的秘密,若是對方想滅口,就憑剛才所表現出的實力,殺此時的自己,並不會費多少力氣。
“藍道友這地方不錯嘛,”王升並不回答,操著熟練的古調,背著手打量著各處。
他自然看出了藍慧琳自身仙力已經所剩無幾,此時並未太過在意藍慧琳對自己可能存在的威脅,也算是藝高人膽大。
而且,悶在這血礦之中太久,王升現在撿到一隻狗都會去主動攀談幾句,更彆說是之前就有過交集的藍慧琳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有共同的敵人,此時也有相近的訴求,隻要藍慧琳沒有昏了智,也不會對王升表現出任何‘不軌之心’。
“王道友說笑了,”藍慧琳露出幾分淺笑,卻是已經從方才的失態中回轉了過來。
她雖然也頗為狼狽,但衣著得體、舉止端莊、麵容秀雅,依然保持著自己的仙子風範。
藍慧琳正色道:“能與王道友在此地碰麵,當真不知是哪裡修來的緣法……慧琳鬥膽,想稱道友一聲王兄,不知是否妥當。”
“喊我王丘就是了,”王升笑道,“上次喊我王兄的那個女仙,幾次三番差點要我性命,我落到這般田地,也是跟她被我殺時元神之力暴走有關。”
藍慧琳心底一凜,卻是知道王升這是故意在對她示警。
第一,王升不會有什麼‘不打女人’的規矩;
第二,王升此前是在追殺一名女仙時,被捉來此地做的鑿壁工和礦工。
藍慧琳歎了聲:“王丘,你也應當看出來了,此時我已是有些走投無路……”
王升點點頭,自顧自的破開了那道藍色的陣壁,將裡麵的蒲團隨手攝來,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說吧,彆客氣,咱們畢竟也有兩百年的同籠之情在。”
反客為主都是如此理直氣壯,也是讓藍慧琳長見識了。
藍慧琳揉了揉眼角,又在袖中玉鐲取了一隻蒲團,坐在了王升對麵。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王升道,“現在你我身陷此地,我情況稍微好些,但藍道友如今狀態卻不太妥當。
如此,我當還道友當日傳我隱藏自身氣息之法的恩情。”
言說中,王升將一隻儲物法寶扔了過去,“這是我在此地尋到的,還沒解開禁製,裡麵應該有靈石。”
藍慧琳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拆開這法寶禁製的動作依然能看出,她心底對仙石、靈氣的迫切渴望。
很快,藍慧琳在這隻儲物法寶中取出了一顆顆仙石,擺在了自己身周,立刻布置了一層聚靈陣。
其實王升隻需要在她身周布置一層薄薄的劫雲,就能為她源源不斷的提供純淨元氣,但王升並未顯露自己這個‘底牌’。
藍慧琳開始吸納元氣,目光灼灼的注視著王升,麵容也少了幾分緊繃,多了些許柔和。
她道:“多謝你了,王丘。”
轉而,藍慧琳笑道:“你當真不怕我恢複修為,擒住你逼問你能在此地修行的秘密嗎?”
“此時我距你差了些境界,但在此地,你若動手,應當會死在我麵前。”
王升淡定的回了句,藍慧琳卻也是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了下來。
她已經看出王升方才施展出的雷光挪移之法頗為不凡,王升隻需要跟她遊鬥,耗光她仙力,都不必親自出手,血煞之氣就會侵蝕她仙軀,讓她承受無儘痛苦。
“如此,你我兩不相欠罷了,”王升道,“你我其實並不算熟識,如今你我身陷此地,若想合力闖出去,須得有最基本的信任。”
藍慧琳點點頭,“你該如何信我,而我又該如何信你?”
“很簡單,咱們立下大道誓言,一問一答,各自問詢自己想知道之事……”
“好,”藍慧琳一口答應了下來,立刻對大道起誓,若自己所言有半分虛假,便被自身之道所棄,修為終生不得突破。
王道長心底也是驚了下,現在女仙立個誓,條件都是這麼狠的嗎?
立誓問答是瑤雲提出來的辦法,修士對自身之道或是大道立下誓言,冥冥之中自生感應。
王升也當場立誓,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還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在此地活了這麼久,還能不斷突破境界,”藍慧琳笑著問了句。
王升很隨意的招來一團血煞之氣,當著她的麵,一口將這團血煞之氣吞了,還滿足的打了個嗝……
用嘴吞純屬做效果,王升這麼多年被憋在這裡雖然很悶,但也不至於養成這種癖好。
果然,藍慧琳當場就變了麵色,麵色蒼白的注視著王升,“你、你莫非是哪裡來的魔頭?以血煞之力為食?”
“我不是魔頭,”王升淡定的解釋了句,左手掌心升起一團純陽法力,那至純至陽的仙力緩緩舒展開來,將周遭血煞之氣都逼退了許多。
王升並不多言,隨便她去聯想,反正自己沒說什麼假話,隻不過是展示了下自己的法力屬性罷了。
藍慧琳目光還是有些驚異不定,“你……罷了,不管你是魔頭也好,還是有克製血煞之氣的功法也罷,此時是我唯一可聯手之人,這是不爭之事。”
“該我問了,剛才你問了三個問題,那我也問三個問題,”王升淡然道,“你是誰,真名是什麼,來此地的目的。”
藍慧琳幽幽的看了眼王升,顯然是覺得自己吃了大虧。
“我真名便是藍慧琳,不過外人熟知的是我道號‘采薇’。
我出身鳳黎宗,這是古戰場區域十三顆星辰之上,僅次於天風門的勢力,我來此地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調查這血礦之內有無秘寶。”
“哦?原來是采薇仙子,”王升拱拱手,“失敬失敬。”
藍慧琳不由挑了下眉尖,“你聽說過我名號?”
“沒有,隻是順口失敬。”
藍慧琳:……
王升道:“你們菠蘿、咳,鳳黎門,為何隻派你一人前來?”
藍慧琳目光有些黯然,淡然道:“此時說來也不怕外人笑話,我因一事觸怒家師,家師便以此事作為懲罰,讓我能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我若在此地查明,尚有隕落在此地的大神通者秘寶未被取走,隻需捏碎玉符,我鳳黎門諸多高手便會突襲此地。”
“哦?你如今已是麵臨絕境,為何不捏碎此符?”
“我並未查明此地是否有秘寶,如何能捏碎?”藍慧琳反問了一句,“玉符一碎,定又是一場血戰,到那時死的,怕不隻是我一人矣。”
王升緩緩點頭,笑道:“你倒也不是什麼壞心腸。”
“世間之人,之事,哪有非黑即白,”藍慧琳緩緩搖頭,“到我問了。你真名又是什麼,來此地目的為何?”
“王升,飛升的升,”王升手一攤,“我是被那條老龍抓過來的,沒有什麼目的,在這裡也隻是想著活著走出去。
好了,咱們也算初步了解了,就此結盟,共同闖出此地,問答就這般結束吧。”
藍慧琳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總覺得自己有些……虧大了。
隨後,王升徑直站了起來,看向了這段底部通道的另一側塌方處,“我想去血礦核心之地一探,也就是這條通路的儘頭一探,你可要隨我一同前去?”
藍慧琳略微皺眉,道:“我來此地的目的,便是探明此地是否還有秘寶,自然是要去探的。
隻是,前方血煞之氣太過濃鬱,我推算過許多次,都無法接近最為核心之地。
日子耽誤的越久,我仙力越弱,如此踏入了死胡同……”
“如此,你現在此地恢複修為吧,我去前麵探探路。”
王升擺擺手,邁步瀟灑離去,很快就當著藍慧琳的麵,直接下手開始挖‘洞’。
藍慧琳在那一陣瞪眼,隨後苦笑了幾聲,閉目專心吸納元氣,卻是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她是真仙,這幾塊仙石根本不夠她用,好在王升給她的儲物法器中還有不少存貨,恢複修為不成問題,頂一段時間也不成問題。
‘她師父心腸好狠,’瑤雲在王升心底道了句,‘大道誓言映照之下,所言應當非虛,若是她得到的結果,是此地秘寶已被天風門儘數取走……豈不是要埋身此地?’
‘你錯了,她師父自始至終都是在哄她,’王升淡然道,‘哪怕她捏碎玉符,鳳黎門也不會有人前來偷襲攻打。’
‘哦?為何?’
‘她師父對她早已沒了信任,’王升淡定的解釋著,‘假如你是她師父,接到了弟子傳信,如何判斷,這是不是弟子有意報複?
如何判斷,這是不是弟子被天風門抓捕之後,天風門借機設下的陷阱?
這女仙看起來挺聰明的,骨子裡還是有些不靈光啊。’
‘或許隻是她不信自己師父會騙自己吧,’瑤雲緩緩歎了口氣,意念有些許波動,似乎有些感傷。
王升正要關切問詢幾句,瑤雲已是將意念退卻,回了無靈劍中,專注觀察藍慧琳的舉動。
有故事啊,自家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