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丹哪裡是什麼療傷靈藥,完全像是一顆激發修士潛力的‘興奮劑’,吞服之後能保持氣息充盈,但半個小時後直接暴斃。
至此,一整個完整的算計鏈已經十分清晰。
鳳黎門精心設計,先是讓四名弟子出現在星海門眾仙麵前,而後又在她們離開風陌星時反難,上演一場苦肉計。
這個過程中,由采薇仙子將禍水引向星海門,她向星海門求援,讓星海門與此事有所關聯,而後再因傷重死在星海門內。
如此一來,四名弟子中唯一知道這個計劃的藍慧琳便能閉口無言,但鳳黎門掌門弟子死在星海門內,卻成了不爭的事實。
鳳黎門會借此發難,質問、強逼,讓星海門不得不與鳳黎門聯手對抗‘始作俑者’天風,從而開始後續布置……
鳳黎門犧牲的是兩個掌門弟子,或者說,犧牲掉的是兩隻用來籠絡男修的花瓶,卻能在與星海門的聯合中占據主動,這筆帳確實十分精明。
藍慧琳醒後目光有些呆滯,眼圈凹陷、麵容低沉,宛若木雕一般。
她聲音十分虛弱,斷斷續續地,將自己所知的計劃完整說了出來。
星海掌門爻星子、副掌門離裳,十三位資曆最老的長老們,此刻都在床榻周圍站著,一個個麵色都是頗為精彩。
霖淵老人氣道:“鳳黎門如此算計!咱們跟他們有仇還是有怨!”
“懷璧其罪啊,”一位長老歎道,“咱們星海門如今有離裳副掌門坐鎮,卻是始終不免被這般惦記,當真可歎。”
“天風、鳳黎儘皆是依靠古戰場發家,他們發的是死人財,行事毒辣陰狠,與咱們自然有些不同。”
離裳陰沉著麵色扭頭就走,爻星子立刻開口:“離裳,你要去何處?”
“去鳳黎星,我要當麵問一問她們門主!”離裳冷然道,“如此算計我星海,其心當誅!”
“不可,”爻星子歎道,“他們鳳黎門算計咱們,也隻是演了一場戲給咱們看,我們直接打上門去,豈不是讓天風如意?”
王升道:“鳳黎門兩個長老已經被我抓了回來,稍後拿她們做威脅,逼那個鳳黎門門主前來此地相談就是。”
言說中,王升給一旁的師姐使了個眼神;後者向前拉了下離裳的胳膊,正自怒氣衝衝的離裳目光頓時變得溫柔了許多,轉身回到了原位。
爻星子手托卦盤,目光中光芒閃爍。
藍慧琳突然開口道:“你們還要問什麼?凡是我知道的都會相告。”
離裳道:“鳳黎門現在有多少天仙境高手?”
“七位,其中有四位是近萬年來突破的,總體實力其實遠不如天風。”
王升想了想,問道:“你所知的,鳳黎門最大的隱秘是什麼?”
這倒是讓藍慧琳為難了,因為鳳黎門的隱秘確實太多。
她目露回憶,那黯淡的目光也總算有了些明光,“最大的隱秘,應當是鳳黎門的門主,也就是我那位好師父,與門內最初的三位長老,是在數萬年前結伴前來的十三星,她們有意在此地發展勢力,這才拉起了鳳黎門。
其他隱秘,諸如門派寶庫、門內道藏、各階仙人數目,若你們想知,我都可將我所知儘數相告。”
周圍的這些長老頓時齊齊看向了王升。
霖淵傳聲道:“皮長老,你這是給這位采薇仙子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她怎得就對鳳黎門如此深惡痛絕?”
“愛之深,恨之切……大概就是這樣,”王升如此回了句,霖淵頓時明白了點什麼,暗中給王升豎起了大拇指。
爻星子震了震衣袖,“各位長老,一同去前殿商議吧,皮長老留下看護采薇仙子。
他派隱秘,我們也不必知曉太多。”
言罷,爻星子與離裳帶眾長老一同離開,後殿很快就隻剩下了王升師姐弟,以及雙目有些無神的藍慧琳。
王升道:“今後就在星海門修行吧,我幫你布置個假死的情形。”
“多謝,但不必了,”藍慧琳低聲說著,“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來聽聽,”王升抱起胳膊,“先說好,我不會直接就答應。”
“送我一程,讓我去天風門,”藍慧琳目光露出狠絕之意,“鳳黎負我,我亦要負鳳黎!
星海門不感興趣之事,天風未必不會不感興趣。
我定要讓鳳黎門永無寧日!定要讓更多門人弟子看清我這師父的麵目!我要讓這般假偽的仙門分崩離析!”
王升和牧綰萱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王升算是見證了藍慧琳性情大變的全過程,從血礦開始,一直到今日;
被自己信任的師父、願意付出自己性命去維護的宗門,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藍慧琳的命途當真是淒慘到了極點。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藍慧琳去投奔天風門,對星海門、對王升、對地修界來說,都是一個比較不錯的結果……
因為這會加劇天風與鳳黎門之間的衝突,很可能引發兩大仙門之間的大戰,星海門完全可以借此時機統合風陌星,得到平穩發展的機會。
但……
“你當真想好了?”王升皺眉道,“此事我不會勸你,也不會阻你。”
藍慧琳苦笑了聲,在床榻上俯身對著王升跪了下來,“我心意已決,還望恩公成全!
我亦不知該如何報答你三番四次的救命之恩,在血礦中是這般,此時也是這般。
唯有如此,我一個小小真仙才能撬動鳳黎這座大山,才能回報你幾次救我之事。
我定要讓那些門內被蒙騙的姐妹看清我師父的真麵目!定要借天風之刃,泄我心頭之恨!”
“師弟……”
牧婉萱明顯有些不忍,王升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多管。
王升道:“此去或許諸多艱苦,且天風也非善門善戶。”
藍慧琳低聲道:“便是用儘毒計,舍去名節,慘死他日,我決無悔意!”
王升緩緩點頭,不再多言;一旁牧綰萱注視著師弟那有些複雜的麵容,此刻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走吧,我送你去古戰場,”王升道,“今後的路,你自己走吧。”
“我藍慧琳自此立誓,決然不會做半點有負於你之事!”
王升手一擺,傳聲對掌門爻星子稟告了此事;爻星子隻是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片刻後,無影梭離開了風陌星,朝著古戰場疾馳而去。
路上,王升給了藍慧琳些許療傷、恢複仙力的丹藥,讓她能在古戰場中不至於傷重而死。
等無影梭衝入古戰場邊緣,王升猶自道了句:“其實不必如此極端,你如此一去,怕是難以活著離開天風。”
已經穿上鬥篷的藍慧琳苦笑了聲,“無儘星空雖大,已無我容身之所。”
“罷了。”
無影梭在一片星骸密集之地停下,藍慧琳將帽簷拉下,跳出梭門前扭頭看了眼王升,露出了少許苦笑,便縱身躍入了這片黑暗叢林。
無影梭原地停了一陣,直到藍慧琳飛出了王升仙識探查的範圍,才掉頭朝著風陌星而去。
瑤雲在王升袖口飄出,輕飄飄地道了句:“你就不怕縱虎歸山?”
“正如她所言,憑她的實力能做些什麼?”王升看著師姐,在乾坤戒中拿了一壺仙釀,兩隻夜光杯,“師姐,陪我喝幾杯吧。”
師姐正單手托著下巴,看著藍慧琳離開的方向出神,聞言輕輕點頭。
瑤雲本該是靈體,此時卻也道了句:“也為我拿個杯子。”
“你能喝酒?”王道長有些錯愕,瑤雲哼了聲,徑直拿起王升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
王升眼一瞪,頓時側身看向了瑤雲身下……
竟然沒漏?
這也行?
瑤雲道:“我如今就是劍,自有實體,如何不可飲酒?”
王升:……
“喔!”師姐滿是驚奇的輕呼了一聲。
雖然瑤雲說的像是很有道理,但一把劍喝酒這種事,似乎也有點驚世駭俗。
那問題隨之而來……
酒去了何處?
……
藍慧琳走後第三日。
星海門鐘聲三響,數百流光彙聚。
在星海主殿中,那老嫗與少女,兩名鳳黎門的長老身周貼滿了仙符,她們隻是在那低著頭,目光避開與周遭這些星海門修士對視。
此時,這兩人的麵容都是頗為陰暗。
大殿各處,是星海門一眾長老、弟子、護法;這大殿之中已是站滿了人,大多都對著她們怒目而視。
有些諷刺的是,藍慧琳這般被舍棄的弟子,在黑化背叛師門之前,嚴守著鳳黎門的秘密;但這兩位長老,在離裳散發出強迫的威壓之下,迅速就將他們鳳黎門的算計全盤招了……
大概,她們自忖為天仙修為,在鳳黎門也不會遭到什麼懲罰,此時已是淪為階下之囚,隻能保命為上。
那老嫗道:“我鳳黎雖有此算計,不過是為了對付那天風,想與貴派聯手,並無針對貴派之心。”
“還請各位網開一麵,看在我二人修行至今不易……”
“兩位長老言重了,”王升輕飄飄的道了句,“你們是鳳黎門長老,我星海門怎敢欺辱?將你們接來此地,無非是最近風陌星上不安穩,在門內好生看護。
不如兩位現在就休書一封,我們聯係下鳳黎門,讓鳳黎門多派些人接你們回去。”
“這……其實不必如此,我二人……”
王升目光如電,瞪了眼那老嫗。
老嫗卻是下意識低頭、避開了王升的目光,明明她比王升修為境界高了一個層階,此刻卻仿若是凡人見到了鬼怪。
估計是被王升幾劍打蒙了。
那少女輕歎道:“罷了,我們這就寫……”
於是,十三星很快又有了一件奇事,被眾多散修津津樂道。
鳳黎門欲算計星海門,逼其聯手對抗天風,但兩位天仙境長老卻在趕來風陌星的路上,被星海門真仙長老皮卡丘一人擒拿而歸,問出了其門派的全盤算計,鳳黎門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事被人所關注的,無非就是皮卡丘之強,以及鳳黎門天仙之‘水’。
鳳黎門最後還是派來了三位長老,備了重禮、門主的親筆信,這才將兩名天仙長老贖回去,鳳黎門也因此聲名大損。
然而,鳳黎聲名之禍才剛剛開始。
又三個月後,穿著一身灰色鬥篷的女仙出現在了天風星上,徑直闖去了天風門山門,自稱鳳黎門掌門弟子……
藍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