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瑤到底是在幫自己，還是故意給他挖了個坑？

走在靈丹閣後院的回廊中，王升每一步都在思索，每一次呼吸都在推演，他必須現在就做出決斷——

到底是按林飛瑤指出的這條明路，其實也是遵循自己之前的思路，繼續走下去；

還是帶師姐現在就脫身而退，不去承擔這個風險，再另想他法進入那處芥子乾坤。

王升也明白，如果自己身旁之人換成了離裳或是懷驚，他八成會不怎麼猶豫就選擇放手一搏。

但現在身邊的是牧綰萱，他實在不願讓師姐承擔半點風險。

茶月仙人的氣息已經在回廊儘頭出現，應該是來迎接他們兩人，留給王升推演各種情況的時間已是不多；

牧綰萱仿佛感受到了王升此刻正飛速消耗的腦細胞，右手輕輕拉了下師弟的胳膊，在後者看向自己時，麵紗抖動時，輕輕點了下頭。

王升不由啞然，師姐既已是做出決斷，那他遵命就是了。

彆人家的道侶都是頂半邊天，自家的道侶就是天。

“兩位仙友與飛遙敘完話了？”茶月仙人出現在了走廊儘頭，一身淺紫色的宮裙顯得有些雍容華貴，卻並不落俗套。

王升笑道：“得知飛遙仙子現如今過得不錯，我倒也不必替她擔心了。”

還在那處靜室中坐著的林飛瑤頓時翻翻白眼。

茶月問道：“仙友對那九元凝道丹可還有興趣？”

“既然都來了寶閣，自然是要試一試能不能換到這般寶丹，”王升拱拱手，言道，“還要勞煩前輩去問問那位煉製出九元凝道丹的前輩，他需什麼寶物。”

“仙友當說自己有何無價寶，我這邊才好去問詢。”

王升緩緩點頭，言道：“我不過是小小真仙，師長賜寶也不會給太強的寶物，但我聽前輩剛才說起，啟靈仙宗正在搜集功法，我有幾樣功法倒是可以來置換一兩枚寶丹。”

“功法？”茶月眼前一亮，笑道，“仙友之師門可會怪罪？”

“師門所傳玄功自不敢外露，但有幾樣神通，我還是可以做主的。”

言說中，王升已是拿出了一枚空白的玉簡，當著茶月的麵，在其中注入了道道仙光，寫下了兩段仙法，遞給了茶月仙人。

王升道：“這是《玄凝玉心訣》，成仙前修行可增強魂魄之力、增進仙識感應，更好的體會天地之道，成仙後修行可令自己元神無垢、紫府清寧，修至小成便可令心魔不侵、外魔無動，修至大成，便可化為一門靜心清念、庇護元神的神通。

且，此法可以搭配任何玄功一同修行，不會互相影響。

若是此仙法可換那寶丹，我可提供完整一篇。”

茶月此時已經在閱覽玉簡中仙法口訣，雖隻是最初的兩段，但已是發覺這仙法的不凡之處。

《玄凝玉心訣》與《七蓮安靈法》，都是當初被困在地靈封禁時，瑤雲傳授給他的增強仙魄元神之法，均出自於天庭大能之手，在瑤池仙子中流傳還算廣泛，但在外流傳卻是不多。

王升此時將這功法拿出來，自然是經過瑤雲同意的。

若是這功法對方不識貨，瑤雲還能拿出一些比較唬人的神通法術、陣法玄功，甚至丹方，都是當年修行時記下，有許多瑤雲也都沒來得及修行。

王升其實還有其他的功法可以選擇，瑤雲可以直接將一些口訣印到王升心底，比如《淩霄五雷訣》這種威力奇大、頗為珍貴的禦雷法。

天庭都沒了，這些功法王升又不用，拿來換丹藥雖然有些吃虧，但這般情形下，倒也沒其他好的選擇了。

對於一個大宗門而言，隻要存在比較久遠，各類用來鬥法的神通、功法，應該並不難尋到。

反倒是一些輔助門人弟子修行的仙法，本就十分罕見，價值反倒更高一些。

尤其是像《玄凝玉心訣》這般出自天庭大能之手，供給天庭公主殿下修行的玄法，能一定程度上補全年輕弟子資質，那是平日裡有再多靈石、仙寶也換不到的。

茶月靜立了一陣，抬頭看著王升，言道：“仙友當真要拿此法來交換那九元凝道丹？

仙友可知，這樣一門用以輔佐修行的高深功法，價值遠非一兩顆丹藥可比。”

“自然，”王升歎道，“無奈家境貧寒，隻能拿這些功法出來了。”

家境貧寒……

饒是茶月仙人氣質出眾、涵養不錯，此時也是禁不住想罵人。

那用來換二十五顆三元開悟丹、兩顆六竅悟道丸的靈石，都是路邊撿的不成！？

“仙友可否給出更多口訣？”茶月仙人聲音都溫柔了許多，“我拿去給那位長老，看能否說服他用來交換。

若那位長老不願，我自當立下重誓，不會對旁人提起這玄法的一字一句。”

王升點點頭，將玉簡接了過來，在其中寫下了五分之一的口訣；

想了想，又將口訣結尾的幾句寫入其中，證明自己有完整的功法，不是誆騙他們丹藥。

茶月將兩人引去了靈丹閣正堂，在隔壁裁縫鋪中喊來一位老嫗，暫時接替自己招待王升、牧綰萱並照看靈丹閣，就與林飛瑤一同離開，親自回山門一趟。

茶月仙人看重的並非是那顆九元凝道丹，畢竟那丹藥隻有兩三枚，就算是要給門內弟子門人用，也輪不到她身上。

她看重的其實是這門仙法，想著能否勸說那位性情有些古怪的長老，將這門仙法留在啟靈仙宗。

‘會不會有詐？’

瑤雲在王升心底嘀咕了句，王升也隻能在心底輕歎，與師姐一同坐在那飲茶等候。

啟靈仙宗的山門應該離著此地不遠，他們隻是等了一陣，茶月就帶著笑意回返靈丹閣。

成了？

“讓兩位仙友久等了，”茶月仙人也沒繞圈子，直接道，“可否請仙友移駕我宗山門？那位煉製出了九元凝道丹的長老想與兩位麵談。”

牧綰萱目光略微有些遲疑，王升卻灑脫的一笑，“求之不得。”

茶月仙人禁不住稱讚了聲：“仙友當真好膽識。”

“若貴宗要留難我二人，在此地與在山門內又有何區彆。”

“善，”茶月欠身相請，王升與牧綰萱一同向前。

林飛瑤不知去了哪，想來是不想跟王升他們繼續有牽扯。

茶月仙人取下發髻扔向靈丹閣前的雲路，隻見仙光繚繞，靈鳥輕啼，一隻如同犛牛一般的靈獸出現在三人之前，其後還有車架車篷。

王升與牧綰萱還是第一次見這類代步的法寶，坐在其中也頗感舒適；

這靈獸騰空飛躍，車棚周遭也有陣法禁製，不覺有絲毫顛簸，也聽不到任何風聲。

掀開車簾，透過窗外的陣法向前看去，他們此時已離開了那座大城，朝著高空一處隱藏在層層白雲中的仙島而去。

那仙島上有仙殿、樓閣不知幾何，一座座山峰被陣法包裹，在陽星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輝。

茶月仙人在旁道：“兩位仙友還請見諒，咱們要去的是後山禁地，平日裡都是不允外客入內，還請不要多看多聞。

我將用陣法將車架包裹，請勿見怪。”

“應該的，”王升放下車簾，老老實實坐好，與師姐十指相扣。

茶月掐起法訣，很快就在周遭布置了一層仙光，不隻是阻隔了王升和牧綰萱的仙識向外蔓延，也將外麵探查來的仙識儘數隔斷。

一路上倒是無風無波，王升與茶月聊著有關煉丹之事，似乎完全不擔心啟靈仙宗會用什麼陰謀詭計。

牛車橫穿仙島，朝著一處山穀飛馳時，正在一處樹蔭下靜立的林飛瑤注視著這輛牛車，纖指梳弄著自己胸前的兩縷秀發。

“沒想到諸葛長老真的會見他……

哼，若他真能跟那老頭混熟，我也能跟著混點好處，不至於白費了那些口水。”

如此嘀咕了兩句，她轉身朝著身後的竹屋飄去，並未多關注此事。

……

“到了。”

牛車輕輕震顫，茶月仙人柔聲道了句，為王升和牧綰萱打開了後麵的兩扇木門。

跳出牛車，此時他們正置身於一處山穀之中，隨處可見一片片藥田，能見到幾名童子拿著藥杵在溪邊擺弄藥草。

茶月收起了牛車，王升與牧綰萱也就見到了山穀角落中的那幾處樓閣，以及那座屹立在樓閣之前，五六十米高的巨大丹爐。

隨著茶月向那丹爐的方向而去，王升和牧綰萱東看看、細看看，眼睛卻是有些忙不過來。

穀中有許多藥圃，還用陣法圈養著一些珍奇的靈獸仙禽，像極了一處‘仙界動植物園’。

有幾位老人正在丹爐周遭飛來飛去，似乎是要準備煉丹，茶月帶著兩人遠遠的繞開那片區域，避免打擾到這些老人的忙活。

等他們進了角落中的一處閣樓，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熏的王升頭腦發昏；

反倒是師姐對這種環境倒是意外的很適應，她那雙眸子不斷轉動，在各處隨意擺放的藥罐上滑過，最後停在了一個蹲坐在角落中的老人背影上。

這是個頭發全白的老者，穿著寬鬆的青袍，正蹲在那侍弄一株仙草，那有些顫巍巍的雙手卻很是小心，生怕將那病懨懨的仙草直接毀掉……

“諸葛長老，”茶月向前盈盈一禮，“兩位要換九元凝道丹的客人已帶來了。”

那老者頭也不回，隻是蹲在那道一句：“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幫我把門帶上。”

“是，”茶月麵容頗為恭敬，低頭應著，而後轉身對王升和牧綰萱輕輕眨了下眼，便快步出了屋門，順手將屋門關緊。

角落中的老人抬手一點，周遭各處出現了一道道青色符籙，開啟了某種十分高明的陣法。

就聽這老者輕輕歎了聲：

“拿瑤池仙訣出來換丹藥，你是誰的弟子？可知這些仙法珍貴之處？”

王升和牧綰萱明顯一怔，而那老者放下花鋤，如凡人老者一般緩緩站起身來；他自身氣息全無，當真就如同一個暮年凡人一般。

天庭高手？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讓王升更是發懵。

隻見這老人慢慢轉過身來，原本渾濁的雙眼突然綻放出兩道精光，那滿臉的褶皺都在不斷顫動，失聲喊道……

“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