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徐青安可憐兮兮地望著徐清歡,希望經他這樣一喚妹妹就能回心轉意。
黑臉大漢有什麼好的,帶你去看似哥哥這樣氣宇軒昂的英雄少年。
徐青安眨眨眼睛,想必妹妹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徐清歡點點頭:“就換個藥,哥哥等等就好了。”
徐青安的心一下子裂開。
軍帳之中隻有藥箱,宋大人穿著得體,換個藥大約也沒什麼,徐青安做出最後的讓步:“那我讓永夜進來。”
永夜進了軍帳,徐青安如門神般站在外麵與鳳雛麵麵相覷。
“鳳雛,”徐青安終於忍不住,“你也在這裡站著啊。”和他一樣淒慘的人原來還有鳳雛,想到這裡他仿佛得到了些安慰。
鳳雛眨眨眼睛覺得世子爺今日的問話有些奇怪:“是啊,世子爺,小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現在是,將來也是,以後都是。”
徐青安忽然覺得心更痛了。
妹妹年紀還小,他還沒正經想過這個問題,無論誰家嫁妹,也沒有將哥哥當做嫁妝一起抬走的道理。
誰家的舅兄也不曾在妹夫家中蹭吃蹭喝一輩子,更何況他還有侯府要繼承。
父親和母親有沒有想過再生一個子嗣。
“小友,”張真人的聲音傳來,“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又得一隻蓬萊仙島出來的錦囊,你要不要來瞧瞧。”
徐青安忽然想到之前張真人說過的話,讓他提防青年男子,如果不是老雜毛,他怎會追著王二東奔西走。
“你個老雜毛,你當時怎麼說的?我妹妹的危難如何化解?我妹妹的貴人又在哪裡?”分明就是與黑臉大漢一夥的。
徐青安伸出手揪住了張真人的胡須。
“哎呦,世子爺有話好好說。”張真人向左右看去,千萬不要在泉州人麵前破了他仙人的風骨,“道人說的都是實話,那貴人……可保大小姐日後安康。”他的話沒錯,他家公子那是……
“你還說。”
軍帳外又傳來響動。
徐清歡聽著不禁歎口氣。
“怎麼樣?”徐清歡看向永夜。
永夜覺得很奇怪,公子的傷口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崩開:“公子?您又一掌拍在桌子上了嗎?”
宋成暄抬起清冷的眼睛,永夜立即吞咽一口,可他還是覺得驚疑:“那公子您去舞刀槍了嗎?”
屋子裡一陣靜寂無聲,永夜額頭上的冷汗淌下來:“公子不能再做這兩件事了,我們還要啟程,傷口不好如何穿著甲胄。”
“我知道了。”宋成暄聲音中隱約有些不快。
永夜不敢再問,隻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再次將傷口包紮好,永夜收拾好了藥箱低頭退了出去。
徐清歡道:“宋大人好好休息。”眼前的戰事最重要,常州水師才聚攏了士氣,作為主將的宋成暄不能出半點差錯。
生死之戰,將士們隻會相信帶他們大勝仗的人。
宋成暄沉默片刻,抬起頭來:“戰事過後,我去找安義侯。”
徐清歡心中微微一緊,她抬起頭來,宋成暄正在瞧著她,他的眼眸中一片沉靜卻又似藏著風起雲湧,隻是瞬間,仿佛所有往事都從他眼底一晃而過。
她自然知曉他的意思,他不會隨隨便便去尋父親,這樣與她說自然是跟婚事有關。
徐清歡點點頭:“好。”
她的回答沒有半點的遲疑,宋成暄盯著她,耳邊又響起她方才說過的話:“我和我家人都甚是滿意。”
好像是真的。
方才她明明可以與徐青安一起走,卻惦記著他的傷勢,她這般相待,他是不是該對她更好一些。
“走吧,”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她定然急著去探望安義侯,“我要歇下了。”
徐清歡沒有立即答應:“要不要我扶你去塌上。”
“不用,”宋成暄道,“我要在這裡坐一會兒。”
“那我之後再來探望宋大人。”
終於她的腳步聲在大帳中消失。
宋成暄微微仰起頭靠在椅子上,胸口的傷勢有些隱隱作痛,真是巧合,就在他拉住安義侯的那一刻,倭人的火炮突然而至,安義侯已經重傷,再被波及定然難以支撐,幾乎未加思量,他將安義侯扯到了身後。
雖然竭力避開,火炮的餘威仍舊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那般的疼痛,就如同多年前那個深夜,利劍透胸而出。
傷痕之處下麵就是愈合的舊傷疤,而這次受傷卻是因為去救安義侯。
冷汗濡濕了他的鬢角,滾入他黑亮的發髻之中。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當年那破碎的聲音,當時他趴在冰冷的石板上,任鮮血浸透衣衫,聽到有人道:“我們奉聖上之命處置叛黨。”
“魏王何罪之有……”
“王爺已經認罪,王妃也上路吧,聖上已經有了證據……”
他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他多期望就在那時候,有人來救他們。
“世子爺,您記得若是能逃脫,日後不要相信任何與魏王府有來往的人,他們是人是鬼我們分不清。”
“彆再相信。”
往事如煙般散去,他想要從椅子上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想起她看到他傷口時沉默的模樣,跪坐在他懷中時的驚慌。
他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利用她愧疚的心思,逼迫她答應嫁給他,每次想及這裡,他都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齒。
嫁到泉州一定不是她心中期盼的結果,泉州的形勢她更是清楚的很,所以即便擔憂安義侯也沒有遣人去向軍師詢問,而是默默地等在那裡。
太過理智,太過明白。
從始到終不肯開口向他要求任何事。
不知什麼時候,他對她這種聰明,漸生不快。
也許一切應該有個結果了,從前,現在他早該那定主意。
“永夜,”宋成暄吩咐一聲,“換衣服,我要去見安義侯。”
……
安義侯睜開眼睛,支撐著想要起身,耳邊卻還是一陣嗡鳴聲響,仿佛他還在那大海之上,一陣眩暈的感覺傳來,又跌回床鋪之中。
他依稀海水將他吞沒之後,他想要掙紮,卻因為沒有了力氣,一直向下沉去,正當他要喪失意識時,一張青年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青年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帶著他向上遊去。
那一刻,他想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他曾教導過的孩子。
魏王世子爺。
魏王府的人應該對他厭棄而憤恨,為何會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