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的火把在黑暗中格外的顯眼,火光由遠至近徑直向這邊而來,到了胡同口分開兩個方向包抄,顯然是有人知曉明確的地點,在前麵帶路,照這樣下去,整個院子都會被團團圍住。
這處小院子外有崔顥帶來的人把守,這些人如此大動乾戈地找過來,外麵那兩個人應該已經有所察覺。
果然如徐清歡所想,“咚,咚,咚”門被敲響,屋子裡立即安靜下來,片刻功夫崔顥快步從裡麵走出。
“怎麼了?”崔顥隻穿了褲子,邊走邊穿上衫,盤扣還沒來得及扣好。
萬家兄弟進了大門,萬盛急著道:“有人……”
話還沒說完,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大喊:“就是他們,是他們帶走了四小姐。”
萬榮立即護在崔顥前麵。
萬盛見到這樣的場麵,湊在崔顥耳邊低聲道:“你帶著人先走,這些人我們來應付。”
萬榮也附和:“快點,彆耽擱了,再晚……”
三個人說話間已經有人衝了進來。
“果然是你,”閆二老爺走在前麵,目光立即落在崔顥臉上,“我早就說過,你這樣的賤種絕對做不出什麼好事,彆看換了些軍功,那也是朝廷為了讓你們拚命才給的撫恤,說到底還是賤命一條,哪天就得被斬在馬前,死後連自己的祖宗是誰都不知道,做個孤魂野鬼,就這樣還肖想我們閆家的小姐。”
閆二老爺麵露凶光,指著崔顥咒罵。
萬盛和萬榮麵色難看,萬盛忍不住爭辯:“沒有我們在前麵拚命,哪裡有你們這樣富貴的生活,我們的命哪裡就賤了,僉事大人說過,大周都要靠我們這些人……”
“呸”閆二老爺啐一口:“不這樣說,你們豈能去舍命,你們這些人值多少我還不知曉,當年爺不過用一兩銀子就買了個下人回來,世風日下,你們這些人也敢這般與人說話。”
閆二老爺說完,才發現崔顥還沒穿好衣袍,他的臉色陰沉的更加難看:“我們家三丫頭呢?”
崔顥沒有說話。
閆二老爺心中已經猜出大半,立即冷冷地吩咐家人:“去屋子裡看看,三小姐有沒有在裡麵。”
閆家下人應了一聲,就要上前,卻被崔顥伸出手攔住:“等等,我有話要跟伯父說,伯父仔細聽聽再做處置不遲。”
閆二老爺冷笑一聲:“一個賤奴,被男人豢養長大,與那些勾欄院裡的小倌沒什麼不同,被人玩膩了才送去軍營,現在還想與我談條件……你也配。”
萬家兄弟聽到這話,都攥住了拳頭,恨不得立即就要衝上去與閆家人搏命,還是被崔顥阻攔。
崔顥走到閆二老爺麵前躬身行禮。
閆二老爺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在崔顥的胸膛上:“滾開,等我看到三丫頭會跟你說話,不過那時候你就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這一鞭子抽得又準又狠,鞭稍撕裂了崔顥身上的衣服,在崔顥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萬盛怒極上前抓住了閆二老爺握著馬鞭的手,閆家下人也圍上前,雙方劍拔弩張眼見就要動手。
崔顥開口阻止萬氏兄弟:“這件事與你們無關,讓我自己解決。”
萬氏兄弟哪裡肯離開,隻得先住手站在一旁。
崔顥再次向閆二老爺躬身:“二老爺,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閆家有位小姐也嫁給了衛所的武將,如今也是個百戶,為何閆家能夠接受他這樣的女婿,我就不行?我在燕山衛的職司也是靠自己用軍功換來的,與旁人無關,日後我定會好好待三小姐,儘可能賺更多功名,不會讓她跟著我吃苦。”
“你豈能與他相比,”閆二老爺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隻不過有幾分力氣,結親是兩姓聯姻,看的不止是女婿,還有家世,你的家世是什麼?**還是下人?我們閆家豈能將女眷嫁給你這種賤人。”
崔顥微微垂下頭,不過很快就道:“我知道如今的身份配不上三小姐,可我……已經找到了親生父母,若是能夠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閆二老爺嗤笑道,“彆做這個夢了,我早就知道你去鄭家認親,可惜鄭家那走失的庶子早就死了。”
說到“死了”,兩個字,閆二老爺特意加重了口氣。
崔顥搖頭:“這次不同,我去求見了安義侯,侯爺答應會幫我向鄭家詢問,我想這件事會有轉機。”
這話讓閆二老爺略微有些遲疑,不過很快他又道:“彆以為用一個小小的安義侯就能將我鎮住,就算安義侯親自上閆家來給你提親,我也照樣不會答應。
想必鄭家也不會賣安義侯這個臉麵,鄭家和徐家雖是姻親,如今可不比從前……”
說到這裡,閆二老爺似是有所避諱,立即停了下來,他揚了揚頭,閆家護院會意向屋子靠去。
崔顥揉身上前,整個人護在屋門口:“閆二老爺,我並非不讓你進去,隻是現在鬨到這個地步,讓你們將人帶走,我委實放心不下。”
說完這話崔顥轉頭向屋子裡看了看。
“三丫頭是我閆家人,這裡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兒,”閆二老爺道,“彆給臉不要臉……”
說到這裡,閆二老爺聲音更加凶狠:“你一定要如此,我就先處置了你。”
閆二老爺話音剛落,閆家所有人上前圍住了崔顥和萬家兄弟。
所有人揚起了手中的棍子。
“大哥,動手吧,看樣子萬家人不會放過你們,”萬盛道,“與其任他們處置,倒不如自己拚出一條血路來,我們兄弟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怕他些什麼?”
萬榮不等崔顥回答,先上前劈手去奪閆家護院手中的長棍,閆家護院隻覺得虎口上一痛,長棍立即脫手。
“讓你們瞧瞧我們這些賤奴的本事。”
萬家兄弟已經與閆家護院打作一團,崔顥也將身上的長衫穿好,也準備要動手。
“都停下。”一個女聲傳來,閆三小姐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她端著一盞燈站在眾人麵前,麵色說不出的平靜,隻是手中握著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喉嚨處。
“二丫頭,你這是做什麼。”閆二老爺皺起眉頭。
崔顥也停下手轉頭去看閆二小姐:“溫茹,你彆亂來,這裡有我,你先去屋子裡等著,一會兒我帶你一起走。”
閆二小姐看向崔顥,搖了搖頭:“二伯說的對,我終究還是閆家人,不能這樣一走了之,”說到這裡,她仿佛下定了決心,“不過,二伯你也不能將我與崔顥拆散,我無論生死都是他的人,我知道這樣丟了閆家的臉麵,希望二伯能給崔顥一個機會,若是鄭家真的肯認他,以鄭家的身份地位也不會辱沒了閆家,到時候就皆大歡喜。”
聽到閆二小姐的話,閆二老爺麵色鐵青:“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有什麼不敢,”閆二小姐抬起臉來,露出一抹笑容,“二伯不是早就教我,敢做就要敢當。”
“如果二伯覺得我該死,我現在也可以去死。”閆二小姐說完話,像是要表明心跡,手中的剪刀向前送了送,鮮血立即順著她的脖頸淌下來,浸透了她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