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顥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他此時此刻就像是個笑容恬靜的孩子,隻是眼圈通紅,有淚水慢慢淌下來。
“真沒出息。”閆四小姐小聲道。
崔顥任由她這樣說,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好,這樣就好,”鄭大老爺走上前,他抬起頭看著崔顥,“你們兩個受苦了。”
鄭大老爺說完這些欲言又止。
“大老爺,”崔顥道,“您收我做義子吧!”
鄭大老爺眼睛一熱,聲音有些哽咽:“胡說些什麼,為何親生兒子要做義子,你不想要回鄭家不成?”
“不是,”崔顥摸了摸頭,“我……隻是著實沒有了證據。”
“不需要證據,”鄭大老爺道,“你的長相和你祖父很像,等回去讓你祖母瞧一瞧,就都好了,而且你……大太太已經告訴我,你找到的人伢子,就是當年她花銀錢買通的人,這些足夠了,這些年委屈你了,是父親對不起你。”
崔顥搖搖頭,腿一彎跪在鄭大老爺麵前:“對不起鄭大老爺,我騙了你,我其實不是沒有怨憤,我在心中恨過你,上次離開鄭家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鄭家嫌棄我的過去,就算知曉我真的是鄭家的孩子,也不會接我回家,我從一開始就被你們丟棄了。”
“快起來吧,都是我這個父親做的不好。”鄭大老爺想要將崔顥攙扶起來,卻發現用足了力氣,崔顥卻依舊紋絲不動地跪在那裡。
崔顥不但沒有起身,而是結結實實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額頭觸到地麵一片通紅。
鄭大老爺有些心疼。
閆四小姐道:“大老爺,您不要管他,讓他去吧,這個人就是執拗的很,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如果不是徐大小姐,他今日就成了罪大惡極的凶徒。”
握著香翠手臂的老和尚撚動著手中的佛珠,唱了一句佛語:“你現在可知,你信錯了人?有人害你,你就去害彆人,如果你稱那些人是惡,那你是不是惡?你們所謂的除惡又是什麼?胡亂去殺人,去害人,心中早無善念,所以你心中有的隻是憤恨。”
香翠拚命地搖頭:“你胡說,這些日子你不停地跟我講佛法,你的佛法跟我聽到的不對,佛陀不是這樣說的,佛陀說懲惡揚善,我們要殺了他們,才能……”
老和尚揮了揮袖子,指向旁邊的大佛:“佛陀何時對你說過話?你聽到的不過是彆人的想要驅使你而說的妄言。”
香翠聽到這話表情更為慌亂,她在人群中尋找著,終於將目光落在慧淨臉上:“慧淨大師,您告訴他們,他們是錯的,我們才是對的。”
“阿彌陀佛,”慧淨唱一句佛語,“兩位施主說的那些話,老衲並不知曉。”
老和尚開口道:“慧淨,多年前你來到寺裡向老衲求藥,要救治百姓時,還記得老衲與你說過什麼嗎?
老衲說,隻管去種善因,隻是不要去求果報,這才是福澤眾生之法,看來你沒有做到。”
慧淨大師平靜地與那老和尚對視:“這位大師從何而來,我們之前可相識?”
老和尚不禁搖頭:“你真是魔障太深了。”
“咯咯,”香翠忽然笑起來,“老和尚,你騙我,誰說這不是佛陀的意思,佛陀也殺人,寺裡的和尚他們都殺人,我親眼所見,他們將那些惡人的屍身扔進了……扔進了……”
慧淨大師冷冷地看了香翠一眼。
香翠忽然抱起腦袋大喊起來:“佛陀不讓我說,說了這些要下阿鼻地獄,永遠不得翻身。”
慧淨站起身,一臉悲憫地從高台上走下來,他一步步向香翠走近:“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已經瘋癲了,當真可憐,不要再逼迫她,不管你們要對老衲如何,都先放過這可憐的施主!”
說完話,慧淨就像居士和信徒們行禮:“看來今日的法事隻能到現在結束了,大家也都散去吧!”
慧淨說完就向前走去。
崔顥上前一步攔住慧淨:“大師現在還不能走。”
老和尚道:“慧淨,既然你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何妨再等一等,這裡的施主們都想要知道實情。”
慧淨大師目光依舊冷靜,隻是臉上少了往日的悲憫,他垂下眼睛,開始撚動手中的佛珠,半晌轉頭看向在場的居士和信徒:“既然現在還不能走……哪位施主關於佛法上有疑問,都可以來問老衲。”
“還在裝模作樣。”閆四小姐皺起眉頭,幸好徐大小姐早有安排,一定會找到證據。
……
韓勳看著手中的輿圖,李煦已經將安山寺的情況探清楚。
“慧淨傳揚他的佛法,所有不願與他為伍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寺廟中最精通佛法的僧人、居士,甚至他想要收攬的人,一旦不肯屈從於他,他必然要將那些人除掉,找到這些人的屍身,也就算找到了證據,”徐清歡道,“李煦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帶著人前來探查。”
韓勳道:“不如先將寺中的僧人都抓起來,再慢慢地尋找線索。”
徐清歡道:“官府沒有證據就抓人,這一點定然會被慧淨利用,他穿著僧衣,用佛法來蠱惑世人,不知實情的百姓,容易被他蒙蔽,到時候遺留下火種,讓死灰複燃,隻怕更為棘手。”
韓勳點點頭:“還是徐大小姐想的周到。”
徐清歡低頭看輿圖:“李煦已經很久沒有讓人送消息了,看來他是發現了端倪。”
韓勳道:“那是不是讓人去尋李大人。”
徐清歡搖搖頭:“如果我猜的沒錯,很快我們就會遇見。”在寺廟中最好藏匿屍體的地方她不是沒有見過,當年譚二爺就是這樣才躲過了張家的尋找。
“安山寺有許多僧人都是在缸中坐化,”徐清歡道,“這些大師的法身會一直被妥善放好,自然也不會有人擅自開啟那些大缸。
慧淨身穿袈裟,口念佛法,使人為惡,除了能更好的迷惑人心之外,心中應該十分厭惡佛法,對他來說這樣才是對佛法最好的侮辱,他自然不會放過寺中坐化的高僧。
在高僧盛放屍身的缸中殺人,會讓他更為痛快。”
徐清歡和韓勳走到後院的佛塔之處,剛準備讓人去探聽消息。
一個身影從樹後閃出來,正是李煦。
李煦看向徐清歡,她果然來了,而且這麼快,他忽然感覺到後悔,之前的幾樁案子他顧慮太多,沒能與她聯手查案,如果他改變初衷……會不會今日是另外一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