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慈終於明白為何宋成暄要對他下手,宋成暄是為了徐清歡,這件事他們一定謀劃了許久。
這根本就是在公報私仇。
張玉慈用儘全力掙紮,額頭上青筋暴出,眼睛中滿是紅血絲,表情猙獰恐怖,他想要將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旁邊的兵丁卻將早就準備好的布巾塞進了他嘴中。
“國舅爺還是省省力氣,”宋成暄道,“那丹丸下肚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融入身體之中,半個時辰後,我自然會放了國舅爺,到時候我們再仔細捋捋案情。”
張玉慈的怒火攻心,半個時辰,就算他將肚子裡的東西都吐出隻怕也沒有了用,他死死地盯著宋成暄,他堂堂的國舅爺,就被宋成暄這樣私自處置了。
三弟被送入大牢時尚有一線生機,而他還沒有經過三法司會審,沒有見過皇上,沒有等到太後娘娘求情,就被喂了毒藥。
現在發生在這院子裡的事恐怕外麵人還不知曉。
宋成暄就是在私設公堂。
想到這裡,張玉慈隻覺得一股熱流衝上心頭,他手中明明還有那麼多張牌,還沒有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冷汗順著張玉慈的額頭淌下來。
當年真華煉製這藥抓了不少人來嘗試,那些人的死狀現在浮現在眼前,還有……靖郡王……許許多多的麵孔仿佛向他撲麵而來。
很快他也會變成那般模樣。
沒有用了,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用了,最終難逃一死,想到這裡張玉慈有些泄氣,他努力想要自己擺脫這樣的情緒,讓思維重新變得清明。
周圍一片安靜,屋子裡的護衛如雕塑般立在那裡,等候宋成暄的吩咐,這不是在泉州和常州,宋成暄在這裡沒有自己的人手,他帶來的人隻能是朝廷安排好的,這些人定然是京營中選出來的。
宋成暄沒有這樣的本事,這權利是皇帝給的,皇帝要動張家沒錯,宋成暄此舉更會讓皇帝下定決心。
因為他已經服了毒不中用了,皇帝自然會將所有的罪責都壓在他頭上,靖郡王的死,安王的死,嘉善長公主府之亂,還有於皇後……
張玉慈想到這裡,身體不禁有些發軟。
“他在哪裡?”
國丈帶著長子於奉微走進院子。
院子裡的副將上前引路,國丈跨入屋門,見到宋成暄立即行禮:“宋大人,那奸賊……”話還沒完就看到了地上的張玉慈。
國丈之前在翰林院任職,一心撲在修書上,很少被攪入政局,女兒做了皇後,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言行有失給女兒添麻煩,現在聽說女兒入宮不久就被人下毒,一直都在被痛楚折磨,國丈再也忍不住,隻覺得對不起妻子和女兒。
皇上派內侍來安撫於家,告訴他們會讓宋成暄查明此案,他們輾轉追來這裡。
宋成暄將方才的事告訴國丈。
國丈狠狠地盯著張玉慈:“好,我就站在這裡等著,等等看國舅爺會是個什麼模樣,”說完他目光落在那暖籠上,“宋大人隻怕礙於國舅爺的身份,讓國舅爺吃下的不夠多,若是沒有動靜……我再送國舅爺一碗。”
張玉慈看向於家人,隻見那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國丈,麵目激動的有些扭曲,仿佛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肚,這些人都是來找他複仇的,都要和他不死不休。
“嘉善長公主來了。”院子裡再次傳來聲音。
張玉慈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冒著寒意,仿佛已經凍僵在那裡。
嘉善長公主和駙馬也一起走進來。
於奉微將宋成暄的話告訴了嘉善長公主,嘉善長公主走到張玉慈麵前:“我父親去世時,我年紀尚小,隻聽說他走之前重疾纏身甚是痛苦,女兒不孝,當時太過年幼沒能侍奉病榻之前,沒想到還能有機會目睹這一幕,吾父泉下有知,該當欣慰。”
兵丁又搬來四把椅子,於家人和嘉善長公主夫妻全都落座。
張玉慈隻感覺到仿佛有無數隻眼睛都落在他身上,就似無數利刃,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剮了般。
不知是因為這些人的憤恨讓他恐懼,還是那些毒藥起了作用,張玉慈隻覺得胸腹一陣絞痛,惡心的感覺隨之而來,眼前也變得一陣模糊。
“還有一樣東西,”嘉善長公主道,“是國舅爺想要的,這樣東西曾被我父命人送到母親手中,這些年我有幾次想要毀掉……不過我心中一直有猜疑,不知這東西是真是假,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還好我將它留了下來。”
嘉善長公主沒有將東西從袖子裡拿出來:“可惜國舅爺不能得見了,因為那密信已經呈給了皇上。
那是當時的安王寫給先皇的求援信,這封密信,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如今終於得見天日。”
嘉善長公主微微一笑:“國舅爺可想知曉,那封密信上寫著的是什麼?”
仿佛是在應和嘉善長公主的話,天空中忽然炸開一記驚雷。
……
成王帶著幾個皇室宗親走在宮中的青石板路上。
他們手中拿著的正是嘉善長公主送來的密信,那密信被藏匿在靖郡王妃的發簪中,現在呈到皇帝麵前。
安靜的禦書房裡,皇帝展開那密信。
上麵的字字句句落入皇帝眼中,密信下方蓋著安王的私印。
天空忽然陰沉,閃電穿梭在雲朵之中,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吐蕃大軍直逼鬆潘衛,安王誓死抗敵。
城中百姓沒有一人逃離,男女老少紛紛拿起棍棒抵抗。
吐蕃大軍攻城,血洗鬆潘衛。
安王站在城牆之上,一麵抗敵,一麵苦等二皇子的援軍,他覺得二弟一定會來,二弟兵馬一到,戰局就可能會被扭轉,他望眼欲穿,他死了沒什麼,身後還有許多無辜百姓,大周這戰定然要贏。
……
嘉善長公主道:“可惜了,安王爺沒能等到援軍,因為先皇此時帶兵奇襲吐蕃都城,先皇曾說過,奇襲吐蕃都城是先皇與安王定下的戰策,沒想到吐蕃會先一步攻打鬆潘衛。
可事實並非如此,安王給先皇的密信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鬆潘衛危機,請先皇立即帶援軍回到鬆潘衛,密信上還說,這已經是安王第二次寫密信給先皇。
第一次是在三日之前,安王讓先皇身邊的副將,將密函帶給先皇,請先皇五日之內,務必將大軍帶回鬆潘衛。”
聽著嘉善長公主說完這些,宋成暄淡淡地道:“如果照密信上的說法,是先皇故意沒有帶大軍回援鬆潘衛,親眼看著安王和滿城的百姓儘數被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