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爺說完這話,感覺到蔣大爺一笑。
“怎麼?”李四爺道。
“李兄,”蔣大爺道,“我們相識這麼多年,還不知道你竟然這般迂腐,太後娘娘嫁給先皇之前,張家祖上也隻是個勳貴而已。”
說完這話,蔣大爺忽然意味深長:“難不成你李家非要有個天潢貴胄,你才敢想這些,經過昨晚的事我算明白了,小心翼翼的又有什麼用?不知道什麼時候災禍就會降臨,那些人毫不顧忌地向我下手,還不是因為我是個無名小卒……”
李四爺本來心中存著幾分疑惑,覺得蔣大爺與往日有些不同,現在明白過來,蔣大爺是因為昨晚的事心緒起伏。
李四爺剛想到這裡,隻聽身邊小廝來道:“九爺來了。”
“九弟。”李四爺快步走出去。
兄弟兩個見麵,李四爺立即伸開了手抱住李煦的肩膀拍了拍,兄弟兩個顯得十分熱絡。
李煦微微笑著:“四哥來京之後,我衙門裡忙沒能得空回來,今天晚上我們兄弟好好說說話。”
李四爺點點頭:“九弟清減了不少,是因為衙門裡太忙吧?我來到京中聽母親提及簡王謀反案的事,才知道有多凶險,幸好母親和你安然無恙,隻是……”李四爺想起族姐沒有繼續說下去。
幾個兄弟裡麵他與九弟最親近,雖然他不及九弟聰明卻知道多讀書的好處,於是時常會向九弟討教些學問,九弟也總能耐心講給他聽,沒有嫌他在這方麵太過遲鈍。
蔣大爺也走上前與李煦見禮。
三個人一起進屋說話。
蔣大爺知道李煦為何而來,就將與順天府黃大人說的那些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煦。
李煦聽著蔣大爺提及宋家:“徐……宋大奶奶有沒有問你什麼話?”她現在嫁給了宋成暄,已經不再是徐大小姐。
朝廷還給了她誥封,不日她就會跟著宋成暄去常州上任。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李煦的心中早就該一片平靜,可每次提及有關她的事,他仍舊難免會受些觸動。
她的日子過的很舒心吧,想要的都拿到了手中,回到常州之後,東南就是他們的天地,再次來京中時,他們豈會再屈居人下。
皇上不知曉,懲辦了簡王之後,東南卻留下了一個最大的禍患,等到宋成暄兵強馬壯之時,他必然以魏王的身份回京複仇。
“宋大奶奶問我,派去盯著韓參將的人有沒有回來。”
蔣大爺的聲音打斷了李煦的思量。
李煦抬起頭,眼睛中不見半點波瀾,徐清歡會問這話,是在確認昨晚刺殺蔣大爺那些人的身份。
李四爺道:“必然就是那韓參將,長姐也是韓參將害的,否則他不會向蔣大爺下殺手。”這是最好的解釋。
李煦沒有接著李四爺的話說下去,而是淡然地看著蔣大爺:“蔣大爺可認識山西焦家?”
蔣大爺思量片刻,很快就搖頭:“不認識。”
李煦道:“他也是運糧換取鹽引的商人。”
蔣大爺與李四爺麵麵相覷,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臉茫然,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蔣大爺道:“那個焦家可有什麼事嗎?”
李煦沒有多談:“既然不認識就不用放在心上。”
說完話,李煦站起身準備告辭。
“李九爺,”蔣大爺叫住李煦,“有沒有聽說南直隸會減少鹽引?北疆衛所用不著那麼多糧食了?”
李煦目光湛湛地望著蔣大爺:“你這消息從何而來?”
蔣大爺抿了抿嘴唇:“我今日本想問宋家大爺,雖說我家與宋氏族中三房定了婚約,但還是第一次宋家長房的大爺,難免覺得生疏,也就沒有開口。
今年不管是府衙還是地方衛所,都不準商賈運糧出去,那些糧食是去年朝廷收上來的,按照每年的慣例早就該北上了。
如果以後南直隸不能換鹽引,我與四爺就要另尋商路。”
南直隸不肯放糧。
李煦微微眯起眼睛,蔣大爺是有意向他透露南直隸的情形,不肯放糧就是有了其他思量。
宋成暄將糧食留在南直隸,顯然是要用來養兵。
李煦站起身:“朝廷沒有下令減少北疆軍備,不用相信那些傳言。”
蔣大爺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李煦看向李四爺:“明日父親、母親就要回太原了,你也早些回去。”
說完話,李煦離開了蔣家。
等到離開蔣家院子稍遠了些,衙差上前稟告:“大人,順天府那邊傳來消息,已經四處在追捕韓參將。”
李煦點點頭示意已經知曉。
徐清歡和宋成暄認定凶手就是韓參將?
李煦突然勒住馬,轉頭看向蔣家的院子,徐清歡向來想得周全,她豈會輕易就下了結論?今日蔣家大爺故意在他麵前提及南北的局麵,顯然是有意在提點他,不要插手眼前這樁事。
為什麼?
答案仿佛已經呼之欲出。
李煦微微收攏了手指。
……
李家的小院子。
李煦進了門就看到李大太太在忙碌。
李大太太帶著人收拾箱籠,所有的物件兒她都要親手放好。
李煦上前勸說:“母親該多歇歇。”
“沒關係,”李大太太笑著道,“就快弄完了。”
管事媽媽立即道:“大太太不放心將這些都交給我們收拾,特彆是九爺的物件兒……就連書房裡的用具也是大太太親手刷的。”
“煦兒就愛那些,”李大太太眉宇中滿是慈愛的神情,“我記得煦兒小時候就喜歡端硯和老墨,可他又不肯說,有一次我在李家老祖宗那裡看到了一塊端硯,想方設法才要來,到現在煦兒還用著。”
李煦扶著李大太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
李大太太接著道:“後來學政大人送給了煦兒一塊端硯,比李家傳下來那塊不知要好了多少,我讓煦兒換了,煦兒卻不肯,隻說祖宗傳下來的更要珍惜。”
李大太太說完,抬起那雙明亮的眼睛仔細地望著李煦:“煦兒說的對,祖宗傳下來的家業如何能丟了,長輩珍藏了多年,用了那麼多的心血……
後輩子孫就要好好走下去,這樣才能讓他們安心。”
李大太太說著眼睛微微有些發紅,不過她卻笑著遮掩過去,再次看向李煦:“我煦兒從小就是有大誌向的,母親相信這麼多年的努力不會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