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安穿著一身新長袍,臉上滿是笑容。
“世子爺走過去幾次了?”管事忍不住問身邊的下人。
“好像有三次了。”
另一個道:“四次了吧!”
管事揉了揉眼睛,看來他沒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
該不該誇一句世子爺呢?管事有些為難,就怕他誇了之後,一發不可收拾,以後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世子爺都會到他麵前來。
苦也。
當年在侯府的時候,侯爺隻要高興了也會在他麵前晃悠,他每天都要睜大眼睛,盯著侯爺看仔細,立即找出侯爺與之前有什麼不同,然後大力誇讚一番。
這件事他走了一輩子著實有些疲累,聽說大小姐嫁到東南來需要人手,他好不容易才擠來做陪房,沒想到在這裡又遇見了世子爺。
難道他這輩子就逃不出去了嗎?
管事剛剛拿定主意,隻要世子爺再走過來他就會上前誇讚,好在過後能有片刻的安靜。
“管事,您帶幾個人去內院看看吧,幾位小爺在園子裡翻天了。”
今天府中宴席,好幾位太太、夫人都帶著公子前來可不能出什麼紕漏。
管事急忙向內院裡走去。
內院裡,夫人,太太們滿是歉意地望著麵前的水池,宋府廊下修了個淺淺的池塘,裡麵養了幾條錦鯉,那些錦鯉很是漂亮,歡快地在水池裡遊來遊去,可現在麵前的池塘已經渾濁一片,幾個孩子身上、臉上滿是泥水,雖然被母親拉著,一雙雙眼睛仍舊盯著那些魚兒。
“沒有吐珠子……”
“沒有……”
太太們不知道孩子在說些什麼,連連向徐清歡賠禮:“宋大奶奶,真是對不住了,這些孩子真是太沒規矩,稍不留意就跑過來捉魚。”
說這話,幾個下人低下頭:“是我們疏忽了,小爺們說……說宋大爺在園子裡跌倒了,我們急著去瞧,卻沒能找到人。”然後這些小爺眨眼之間就跑掉了。
徐清歡笑著安撫幾位太太:“沒有傷到就好。”
說完徐清歡吩咐陳媽媽帶著孩子們去換衣服,幸好現在天氣暖和,身上沾了水也不至於會著涼。
徐清歡又將目光落在池水中,這池子很淺,水才沒過孩子們的小腿,為首的姚大人家的長子已經五歲,長得高高大大,帶頭領著孩子們跨進池子中捉錦鯉,彆看這些孩子年紀都不大,硬是將魚捉了起來,管事發現的時候,這些孩子正扒著魚嘴從裡麵掏東西。
徐清歡十分好奇,那些孩子到底在找些什麼,而且怎麼也不見諶哥的影子,方才這些孩子還圍著諶哥在說話。
徐清歡看向鳳雛,鳳雛道:“夫人您不用擔心,孟淩雲不離大爺左右,若是有事早就器拿來稟告了。”
徐清歡仍舊有些不放心就要去園子裡看看,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向這邊走來。
“母親。”諶哥邁著小步子走到徐清歡麵前行禮,然後拉起了徐清歡的手。
徐清歡鬆了口氣,諶哥穿著的還是早晨那身衣服,臉上和身上還十分整潔。
徐清歡伸手摸了摸諶哥光潔的小臉:“做什麼去了?”
“在長廊裡看鳥兒,”諶哥指了指不遠處,仰著俏生生的小臉,“母親這兩天忙,我幫著母親喂它們吃食。”
“諶哥真乖。”徐清歡摸了摸諶哥的頭頂。
孩子們換好了衣服,徐清歡放諶哥過去,囑咐管事:“跟著點孩子們,彆看他們年紀小,正是調皮的時候,玩倒是罷了,彆有任何損傷。”
管事應了,立即帶著幾個人追了過去。
姚太太走上前道:“想必是昕哥惹的禍,他平日裡在家中也不安生,不像府上大爺行動坐臥都那麼有規矩,禮數也周到,一向笑臉迎人。”
諶哥這一點很像宋大人小時候,脾氣好,又讓他省心,哥哥小時候上樹爬牆的事諶哥從來不去做,就連母親都說她,真是好福氣。
幾個人就要回屋子裡說話,徐清歡正要抬步離開,卻發現不遠處一個亮亮的東西在閃爍,她走過去,發現青石板路的中間躺著一隻小小的耳飾,她蹲下身從將耳飾撿起來,耳飾另一端連著半截線繩。
徐清歡想起小時候偷了母親耳飾與哥哥一起釣魚的事來,哥哥還講給諶哥聽。
該不會這麼巧吧。
這耳飾是她的,而且被做成了魚鉤。
除此之外,她瞥見池塘中飄著的仿佛是張真人用的那種符紙。
彆人拿不到這些東西,除非諶哥剛剛在這裡。
可那些孩子方才卻異口同聲地告訴他們,他們沒看到諶哥。
徐清歡又將目光落在諶哥身上,她方才沒注意,諶哥半截衣角被故意折了起來,如果她猜的沒錯,那衣角定然是濕的,除此之外,隻怕鞋襪也不能幸免。
徐清歡吩咐銀桂:“一會兒帶著大爺去把衣服換了。”
她突然發現一件事,不喜歡人前失儀,惹禍也惹得有條理,還能說服旁人為他們遮掩,可不都是齊家人的性子。
徐清歡回到花廳之中,女眷們正在說話。
“朝廷這次是下定決心要與韃靼開戰了,調動了各地衛所的兵馬,向我們東南也征用了不少軍資。”
“看那個陣仗讓人覺得心慌。”
“也沒什麼可慌張的,這些事早晚都要解決,難不成等著韃靼再打到大周來。”
“說的是。”
徐清歡邁進屋子,女眷們紛紛看向徐清歡。
“夫人去過北疆,知曉那邊的情形,是不是這一戰不容易?”
聽著女眷的話,徐清歡微微頷首,皇帝這樣調兵遣將,蓄勢待發,仿佛要與韃靼決一死戰。
大周上下對這一戰都十拿九穩,仿佛大周兵馬到了北疆就會勢如破竹,可事情卻並非大家想象的這般。
“走吧,先去宴席。”徐清歡請女眷們入宴,宴席過後,她有些事還要交待女眷們去做,藥材、糧食都不能少。
她們籌備多年的軍資都要調動起來。
忙碌了一整天,徐清歡才回到屋子裡。
“母親。”
諶哥的小腦袋向屋子裡張望著,臉上表情有些奇怪。
徐清歡招了招手,諶哥才跑進屋。
“母親,”諶哥一頭紮進徐清歡懷中,“我……白天的時候……也在池塘那邊,我……”
原來是找她來認錯。
徐清歡笑著道:“我都知道了,你想要釣魚就與我說一聲,我帶著你去園子裡玩。”她這兩年委實有些忙,有時候會忽略諶哥。
諶哥搖了搖頭,半晌才抬起頭:“我……舅舅說……用那符籙會讓魚兒吐珠子,我不信……舅舅就做給我看……我……”
所以那些孩子去魚嘴裡掏東西。
徐清歡不禁笑出聲:“你要那些珠子做什麼?”
“舅舅說,見到那些珠子就有福氣,我想要母親戴著,”諶哥說著看向徐清歡,“母親是不是要出遠門,我看到管事媽媽在收拾箱籠。”
這孩子怎麼什麼都知曉。
“母親要多久回來?父親也會去嗎?”諶哥聲音清脆,眼睛中透出幾分不舍,“能不能帶著我一起走。”
徐清歡眼睛一熱,幾年前她跟著宋成暄一起去北疆,沒有想那麼多,如今看著諶哥竟然不舍起來。
她正要說話。
“姐姐。”
徐清歡抬起頭,隻見徐清悅撩開簾子走進屋中,清悅臉上有幾分焦急的神情,一雙眼眸定定地望著她。
今年春天與齊德芳成親之後,清悅就搬來了常州,平日裡經常來府中幫她。
“這是怎麼了?”徐清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