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包裹著滿滿惡意的一塊蜂蜜,我卻要裝成十分欣喜和高興的模樣將其照單全收。”李澤看著屠立春和屠虎以及夏荷,臉色陰沉。“這就是弱小的代價,因為弱,我們就不得不倚仗他人。”
屠立春亦是憂心忡忡:“公子,彆的什麼都還好說,但他們要派一千人的軍隊進入武邑的這個要求,我們應當拒絕。刀把子必須握在自己手中,這樣一支隊伍來了,反而會擾亂我們現在的結構。”
“我知道。”李澤無奈地道:“但是很顯然,這最後一個條件,才是高象升他們這些人最看重的。前麵的所謂那些好處,隻不過一個鋪墊而已,我們想要拿到前麵的那些好處,就不得不接受這一個條件。就像那五十萬貫的財貨,現在還隻是一個許諾,如果這一千人不到位,你以為我們能拿到這些東西嗎?”
夏荷抱著帳本在一邊插話道:“公子,管那麼多乾什麼呢?先將能弄到的好處吃到嘴裡再說,就算那一千人來了又能怎麼樣?到時候他們在我們的地盤之上,公子想怎麼操弄他們不有的是手段嗎?難道就不能讓他們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到時候我們吃乾抹淨,連點湯湯水水都不給他們留,讓他們躲在旮旯兒裡哭去。”
夏荷清脆的聲音在屋裡回蕩,幾個大男人楞了一會兒子,都是笑了起來。
李澤伸手刮了一下夏荷的小鼻子,道:“倒是小丫頭一語中的,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到時候把這一千人給消化掉嗎?手段多的是,分化離間,借刀殺人,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我們勢力弱小,又有可能馬上迎來敵人的進攻,那麼就讓這些人來替我們打頭陣吧。立春,你不會說你連這些手段都沒有吧?要是能將他們收服,我們倒是平添了很大一股助力。”
“難!”顏色稍霽的屠立春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到時候來的這一千人,隻怕是千牛衛。千牛衛是皇帝親兵,想將他們收服,難度太大。”
“看來我向高象升要這個千牛衛中郎將的名頭,還真是誤打誤撞了。”李澤嗬嗬笑了起來:“最初我隻是嫌棄監門衛的名聲不好聽來著。”
“如果來的真是千牛衛,那個中郎將的官帽子還是好用的。”屠立春道:“不過公子,眼下這局勢,我們與長安那邊攪在一起合適嗎?會不會弄巧成拙?”
“你是說現在大部分節度使都在拚命地將朝廷勢力拒之於外,而我卻開門笑納嗎?”李澤一攤手道:“於我而言,是沒法子的事情,現在我的力量太弱小,隻要是能增強我力量的事,人,我都會先收納進來。至於收進來的是狼是虎,那就要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要是連這一關都過不去,說其它也就沒有意義了。而且,與朝廷攪在一起,現在看起來或者是問題,但往長遠裡想一想,說不定還蘊藏著更大的機會。”
“這是怎麼說?”屠立春不解地問道。
“不管是成德,還是振武,抑或是橫海,這北地的人為何都對高駢服氣?是因為高駢的實力很強?”李澤突然問了一個似乎不相關的問題。
屠立春和屠虎都是楞了一下。
“公子,大家服氣高駢,不僅僅是因為河東實力要比我們強,更重要是大家都知道高駢這個人忠義,為公而忘私,一輩子都兢兢業業。”屠虎想了想才道。
李澤點頭歎道:“是啊,因為這個人忠義。我們這樣的人,雖然都不想成為像高駢這樣的人,但內心裡卻對這樣的人還是很敬服的。因為我們都知道,此人一心為公而無私心。他有著這樣的心態,有著大義的名份,所以大家便都敬他,畏他。”
看著似乎有些恍然的屠氏兄弟,李澤接著道:“大唐立國數百年,現在雖然快要爛透了,但卻總是還有些根基的,像楊子師他們那樣的人,寧可身死族滅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還有高象升給我的那本冊子上的那些特彆標注了的人,明知道朝廷已不可持了,卻仍然在拚命地拽著這艘快要跌進無底深淵的破船,還有更多的,雖然對大唐已經失望透頂,卻也不願背叛他,隻是將自己隱藏起來,默默地看著大唐沉淪,他們知道自己無力挽救,卻也不願去推波助瀾,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有能力的。”
屠虎恍然道:“公子的意思是,將來我們可以收攏這樣的一些人為己所用?”
李澤點了點頭:“是,但這還是將來的事情。我們缺人才啊。文治武功,武將嘛,在現階段我們還是夠用的,但以後就很難說了,文治呢,說來好笑,現在楊開便算是我手下第一文治之人了。其實就像高象升給我的那本冊子上的人物,隨便拎一個出來,隻怕在我們這裡也是佼佼者呢!”
“一個大帝國,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底蘊,人才,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啊!哪怕他現在已經病如膏肓了,相比於我們,還是一個可望而是不可及的龐然大物。”李澤道:“所以我們如果有一天,能夠頂著大義的名頭,舞著朝廷的招牌,隻要操作得當,會不會讓這許許多多的人才為我所用呢?如果真能將這些人聚集到一起,那於我們而言,可就是一次質的飛躍了。”
“公子想得太遠了。”屠立春笑道:“我可沒這麼長遠的眼光,隻能看著眼下。”
“當然,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沒有眼下,何來將來?”李澤笑道:“所以我接下了高象升拋過來的這裹著蜜糖的惡意,但能不能化廢為寶,變害為利,就看我們的本事了。”
“公子能讓公孫長明這樣的人服氣,其它人何足道哉?”屠虎道。
“屠虎,你一向在外頭做生意,見多識廣,你聽說過四海商社嗎?”李澤問道。
“聽說過,但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來沒有與其打過交道,或者我們還讓他看不上眼吧。”屠虎道:“聽聞能與四海商社做生意的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因為他們從來不做一般的生意。他們隻做彆人做不了的生意。”
“比如?”
“比說十幾年前,節度使便與他們做過一筆生意,從他們那裡弄來了數千套盔甲,武器。”屠立春接口道。
“原來是這樣。”李澤眉頭皺了起來:“那事成之後,老頭子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遠遠超過了這批盔甲武器的價值?”
屠立春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當時節度使肯定是拿不出來這筆錢的。”
“我明白了,這個所謂的四海商社做生意的對象,都是那種有可能成為一方大豪的人物,他們所做的,壓根兒就不是一般的生意。而且這些人的背景相當不一般,眼光定然也異常的毒辣,屠虎,有沒有四海商社的生意失敗過的例子?”
“或者有吧,不過像我這樣的人,就不可能知道了。”屠虎笑了笑,“公子,咱們的義興堂說起來規模也不算小了,但與四海商社是無法相比的,傳聞這個商社存在已經有無數年頭了,比大唐立國時間還要長。”
李澤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無數的場景和類似的案例。曆史之上,有著很多這樣的神秘組織,他們名聲不顯,但卻勢力驚人,能無聲無息地操縱一國之國運,一念興國,一念亡國。可不管朝代如何更迭,他們卻總是能世世代代地往下傳承。
他們是不折不扣的無冕之王。當一個朝代興盛之時,如果帝王強勢,他們便選擇蟄伏,規規紀紀地做一個順民,一旦國運衰退,他們便跳將出來興風作浪,從中掘起最大的利益。朝代,帝王,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工具而已。
現在大唐變成這般模樣,無數節度使割據天下,說不定其中便有他們的功勞吧。現在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並不是他們看上了自己,他們看上的大概是陳邦召,自己在他們眼中,或者隻是一隻可以隨時棄之的小卒子吧!
李澤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想要自己成為陳邦召的開道馬前卒,也得問一聲自己願不願意吧!你願意拿人拿錢出來,那正好如夏荷所說的那樣,吃乾抹將不認帳,隻要老子夠強,你能奈我何?
那高象升,絕對與這個四海商社脫不了乾係。
“立春,接下來你便準備接收那陸續要到來的一千人,如何安置他們,你先弄個預案出來。”李澤思索著道:“重要的是先摸清這些人中軍官的底細。他們不是分期分批的來嗎,那就先把他們安排到不同的地方。”
屠立春點頭稱是。
“屠虎,今年生意難做一些,不過現在也不必遮掩了,大張旗鼓地乾起來。再有,就是多多留意這個四海商社,他們既然已經在我們麵前露出了狐狸尾巴,那總是有跡可循的。”李澤心中對這個四海商社的忌憚可非同一般。這些家夥的破壞力,可比那些明刀明槍的家夥難對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