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方,要是沒有了人,荒蕪起來那是極其的快.便像是一間屋子,要是長時間沒有人居住,短短的時是便會頹敗.歸根究底,便是沒有了人氣兒.
德州現在便是如此.雖然距離李澤一把火燒掉德州也隻是過去了三個月,但這片土地,已經快要完全變成荒原了.
一場大火,產生了無數的草木灰,雨季過後,雜草便瘋了似的往上長,昔日的村莊,城鎮,已經快要被這些荒草完全占領了.
平口鎮,以前是一個不小的集鎮,大約住了二三百戶人家.現在這些人家,當然早就被遷到了武邑信都等地了,這個鎮也被一把火給焚毀了,不過這個鎮子裡,倒是有十好幾間青磚瓦房,雖然房梁櫞子這些都被燒毀了,但四麵的牆壁倒還在.
現在這個鎮子裡與外邊的荒原其實相差並不大,好多殘壁斷垣之間,荒草長得比人還要高了,便連鎮子裡原本的青石板路上,草也頑強地從夾縫之中長了出來.
一大群鳥便落在這些雜草從中,低頭尋找著什麼,似乎草從之中有他們需要的吃食.
一頭大黃狗從一間青磚瓦房裡跑了出來,汪汪地叫了幾聲,大群的鳥兒被騰地一聲,烏泱泱地從草從裡飛了起來,騰空飛向了遠方.
“旺財,回來!”一個穿著皮甲的漢子從斷壁之後鑽了出來,衝著大黃狗吼叫了幾聲.
大黃狗衝著他搖了搖尾巴,卻又轉身向著鎮子外頭奔去.
一路奔到了鎮子頭前,便站在一株合抱粗的被燒得隻剩下大半截的樹乾之下,翹首望向遠方.片刻之後,視野的儘頭,便出現了一支騎兵的身影.
大黃狗旺財衝著那支騎兵又是汪汪地叫了幾聲,繞著枯焦的大樹撒歡似地繞起了圈子,片刻之後,乾脆迎著那支騎兵奔了過去.
騎兵迅速地接近著這個鎮子,打頭的一名騎士看著撒歡似的與戰馬並行奔跑著的大黃狗,哈哈大笑著一彎腰,便將大黃狗旺財給抱了起來,擱在馬鞍之上.
“是校尉回來了!”斷垣殘壁之中,突然便站起了十幾個漢子,一個個手裡提著刀槍弓弩.
百來名騎兵並不停留,徑直便沿著長滿雜草的青石板路奔進了鎮子.
李德翻身下馬,將大黃狗旺財丟在地上,又從馬鞍子後麵扯過了一隻死兔子丟給了他.”看在你去迎我的份兒上,賞你了.”
旺財汪汪叫了兩聲,銜了兔子,搖頭擺尾地便竄進了屋裡,尋了一個角落去大快朵頤了.
“這狗還真是有良心,校尉你還隔著這麼遠呢,他就能嗅出你的味兒來,忙忙活活的就跑去迎接了.”一個漢子將手裡的橫刀擱在一邊,將李德的戰馬牽到一邊拴到了一口石磨之上.
李德哈哈一笑,這隻狗是他第一次帶著騎兵抵達了平口鎮的時候發現的一隻狗,那個時候,這個鎮子已經是半荒蕪狀態了,整個鎮子,就這麼一隻狗,虛弱無力地躺在大門口,看樣子倒是被餓壞了.
那時這地方剛剛被大火燒過,想找點吃的,可沒那麼簡單.
李德心一軟,給了這隻狗一些吃食,將其救了過來.從那個時候起,這隻狗便成了這支騎兵隊伍的共同寵物了.
平口鎮,是李德這支騎兵的一處秘密駐紮地.
為了掩飾自己的行藏,這裡基本沒有進行任何的整理,任由雜草瘋長,也就是在鎮子裡幾間青磚瓦房被稍稍地清理了一下,重新搭上了架子,蓋上了一些茅草,作為大家的休息之地.
像這樣秘營的駐紮之地,在德州,李德一共經營了十數個.有的平時並不留人,但像平口鎮這樣比較關鍵的節點,則會留下一些人手看守.
這幾個月,武邑,信都等地忙著安置遷徙的百姓,接著又是抗擊澇災,忙得不亦樂呼,而帶著三百騎兵在外頭的李德,自然也沒有閒著.
他就一個任務,騷擾,襲擊滄州,棣州等橫海治下.
滄州他去得少,那裡必竟是朱壽的大本營,防範比較森嚴,而且滄州武風極盛,百姓也是很彪悍的,去了一次沒有討到什麼好之後,李德就把目標轉向了棣州.趁著棣州彆駕艾鬆在德州城被屠長春石壯他們一戰覆滅了一千甲士三千府兵,實力大損,同時整個棣州都惶恐難安之際,他連連出擊.
李德的目標不是攻城占地,也不是殺傷對方的軍隊和百姓,他就是單純的破壞.
所過之處,村莊,小集鎮,以及莊稼,統統都是一把火,當然,如果有可能,他也會把棣州境內的百姓搶得一乾二淨.隻留下這些一無所有的百姓.
這些人,最後都會成為棣州沉重的負擔.
大雨連綿之時,李德出擊得少了,因為棣州已經大亂.被燒毀了莊稼的百姓,被他搶的一無所有的百姓無奈之下,隻能向著類似於縣城,州城的地方集中,想要去尋找一口吃食.然後,自然而然地,暴亂便開始了.
現在棣州已經是處處烽火,而損失了大量兵卒的棣州,現在已經沒有力量去鎮壓這些暴動的百姓,便隻能集中力量守住城市,然後向滄州救援.
一時之間,整個橫海,都是亂象叢生.
當橫海向棣州派出鎮壓暴亂的援兵之後,李德立時轉向,開始襲擊那些被抽調了兵馬的滄州屬地,一擊不中,立即便遠遁而走,如果讓他一擊而中,那毫無疑問,他離開此地之後,此地也會被變成一片白地.
直到朱壽終於也派出了一支騎兵在德州境內尋找,堵截他們之後,李德才算是老實了一些.
德州這麼大,現在更是荒無人煙,對方想要堵住他這支騎兵,那可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李德已經在德州布置了像平口鎮這樣的一些秘密基地和補給點,而橫海騎兵可沒有.而自帶給養的這些橫海騎兵,也就無法深入德州境內,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守住滄州的邊境彆再被這些神出鬼沒的家夥給襲擊了.
“校尉,我爹娘身子骨還好吧?”李德剛剛坐定,一名年輕的士兵用一個豁了口子的碗端來了一碗水巴巴地湊了過來,將水遞給李德,搓著手在一邊問道.
李德轉頭看了他一眼,士兵連忙道:”校尉,這水可是燒開了的.我們一點也敢懶惰的,每到夜晚的時候,我們便將水燒開放在哪裡,絕不敢喝生水的.”
李德點了點頭,”這是公子規定的,我們在外頭,彆的沒法子,但絕對要喝燒開了的水.就算是出戰之時,也得備上一皮囊的水帶著.要不然生了病,可找不著大夫.哦,你剛剛問什麼?”
“我老子娘身體還好吧?”那士兵再問道.
李德撓撓腦袋:”你老子娘發了財啦,你們在武邑城裡的那個院子和後麵的菜地,被德州去的一個地主買了,整整三百貫呢!”
年青士兵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三…三百貫?”
李德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三百貫,你那個破院子,頂多也就值個數十貫錢,這不公子把德州的富人都弄到武邑去了嗎?你們那個院子再破,那也是在城裡的,那地主買下來後將原來的房子推子,重新建了新房子,好家夥,讓我去的時候撲了一個空,險些兒便認為你是一個小富人呢!一問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年輕士兵頓了頓,又問道:”那賣了房子,他們住哪裡?”
“你老子娘離開了武邑城,跑到青山屯那邊買了一間房子,又買了一些地,不過花了一百貫而已,青山屯靠著大青山,多的是荒地,他們還準備開荒呢,公子頒布了律令,新開的耕地,三年之內不收稅,耕種三年之後便歸其私有,小蟲,你老子和娘精明得很呢,省下的兩百貫,說要留著給你娶媳婦呢!”
青年士兵小蟲漲紅了臉:”我哪要他們給我存錢娶媳婦,這一次,我不就掙了七八十貫嗎?再說了,我年紀還小呢!”
小蟲所說的七八十貫,自然是他們在棣州等地搶來的.
搶來的戰利品,按規矩七成上繳歸公,三成歸個人私有.這一次李德回去,一是因為接下來他的軍務有變,二來便是送這些財貨回去.
李德大笑:”也不小羅,等打完了這一仗,咱們就回去,都找個媳婦,告訴你們啊,現在咱們武邑本地人吃香得很哦,多的是女子願意嫁給本地人,那些駐紮在武邑的家夥們,可是大都找上媳婦了.”
不止李德給小蟲說著這些,整個秘密基地之中,剛剛從武邑返回的那些騎兵,都在給留守在這裡的家夥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武邑的新變化.聽到那些人是神采飛揚.
現在的武邑,與他們離開時的武邑,已經差不多完全是兩個地方了.要不是有軍務在身,這些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看看現在的新武邑.
李德站了起來,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閒話少說,駐紮在這裡的兄弟,馬上分派幾個人出去,通知其它幾個駐紮點的兄弟們,都來平口集合,接下來,我們又有活計要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