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未來大舅子的談話異常順利,這讓李澤異常的開心.說起當初第一次見麵,兩人都是樂不可支.從那個時候起,李澤就開始打起了柳成林的主意,一步一步,終於將這位橫海悍將籠絡到了自己的麾下,非但如此,兩人還成了親戚.
這算是買一送一了吧!
一開心,就喝得多了.
李澤酩酊大醉.
柳成林雖然也喝得有些頭重腳輕,但比起李澤來,他還是強得太多,仍然能歪歪扭扭地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才倒頭睡下.
一覺醒來已是大天光,外麵的雪依然在下著,卻有愈來愈烈之勢,揉著有些因為宿醉而痛的腦袋,匆匆洗漱吃完早飯的李澤問著李泌:”今天,我要見誰?”
“公子,按照昨天的安排,今天您首先要見得是深州杜騰,還有胡十二.”李泌道.
“胡十二這小子啊,哈!”李澤笑了起來.
“今天一大早,胡十二就來了,正在前院等著呢!”李泌道.
“讓他先等著吧,總得先見了杜騰再說,沒有道理先見他的,哪怕他是我們秘營出來的人.”李澤笑著道:”杜騰來了嗎?”
“剛來不久.”
“好,你去喚杜騰進來,你自己便去陪胡十二聊會兒天吧!”李澤笑道:”你們都出自秘營,想來也有許多話說吧.”
“我與他不熟!”李泌說著話往外走去.
李澤哈哈一笑,胡十二這家夥在秘營裡人緣不好兒,裡頭絕大部分真正認識他,恐怕還是他被扒了褲子揍屁股的時候吧,不過這個家夥的確有能力,也有魄力,這一次他來深州所做的事情,讓李澤刮目相看.倒也沒有辜負自己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了半年時間.
杜騰一進門,便跪倒在了地上,以額觸地,口稱死罪.
李澤沒有去扶他.
凝視著眼前的這個家夥,過去也應當算是自己的死敵吧.蘇寧三百精騎自德州進入石邑,然後再穿越大青山準備去收拾掉自己,這其中便有杜騰的謀劃之功.要不是自己早就在石邑有了柳氏這一根線,那一次,自己說不定真就栽了.
說不恨這個家夥怎麼可能?就算自己這麼說了,杜騰這家夥就能信?
李澤搖了搖頭,不必惺惺作態.
“杜彆駕,說我心無芥諦,隻怕你也不信,那我們倒不如開誠布公,打開天窗說亮話.過去你的確有罪,的確該罰,但是後來你能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為我扳倒蘇寧,抓住費仲,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以前的罪也好,功也好,我們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不再提起,你覺得如何?”李澤緩緩地道.
杜騰抬起頭,臉上卻是有了喜色:”多謝公子寬宏大量.”
“這不是我寬宏大量,是你自己掙來的.”李澤搖搖頭:”有過當罰,有功當賞,李澤縱然年紀不大,但這一點卻也是分得清的,你當初協助蘇寧謀我,終是沒有成功,但你協助我拿下蘇寧,費仲,卻是實實在在的.”
“多謝公子不罪之恩,回頭杜騰便辭去彆駕之職,就在深州杜家莊園之內寸步不離,直至終老!”杜騰再一次叩頭道.
李澤哈哈一笑,走了下來,彎腰扶起杜騰,”那就不必了.既然說了以前的是非恩怨就此一筆勾銷,那從今日起,我們就要重新相處了,你這樣有才能的人,我還是不會讓你在鄉間終老的.那豈不是讓人罵我無識人之明.”
杜騰至此方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雖然他也大致能猜到李澤不可能因為過去的事情收拾他,但畢竟李澤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心性到底如何,他心中終是沒有底兒.所以隻能以退為進,試探一下李澤,現在看起來,事情倒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樣,李澤不會將自己棄之不用.
作為成德老臣,自己是除了曹信之外第二個走到李澤麵前的人,如何處置自己,想必不管是鎮州,還是趙州,有很多雙眼睛正在盯著呢!
現在看起來,李澤的老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是故作大度,反而坦承說出對自己的不滿,就此恩怨兩勾銷,重新開始的態度,讓杜騰更能相信李澤的誠意.也讓他確認,李澤以後不會再秋後算帳.
“公子如果還覺得杜某有用,杜某必然鞍前馬後,不遺餘力.”杜騰拱手道.
“坐!”李澤指了指大案前的椅子,自己也回到了大案之後:”杜彆駕對於我的用人之道以及將來的施政原則,想必是有些了解了吧?”
“自然.”杜騰點頭道:”自從明白節帥決定選擇公子為繼承人之後,杜某便一直在關注著公子在翼州的一言一行以及翼州那裡正在實行的一些政策.不敢說有深入的了解,但卻有了一些粗淺的認知.”
“那你覺得如何?”李澤饒有興趣,身子後靠,十指交叉一起,看著杜騰問道,他也想知道成德的這些一方大佬們對自己在翼州推行的那一係列政策的看法.
“前路必然很艱難!”杜騰實話實話,”成德仍然是以地方大豪,富紳,地主,世家為基礎而構建起來的權利體係.就拿深州來說,以前是蘇氏,黃氏,杜氏為首的三大家,下麵衍生出許多小家族以及依附於三大家的其它家族,官吏,基本上出自於這些家族,將領,甲士,也大都出自這些家族.”
“這麼說來,你是反對的了?”李澤笑問道.
“杜某不敢.杜某待罪之身,為了贖罪,自然是唯公子之命是從.”杜騰欠身道.
“黃氏已經被蘇寧滅了,你杜氏又支持我,那麼在深州,還有彆的人能阻擋我嗎?”李澤問道.
“蘇氏!”杜騰提醒道:”公子,蘇氏才是深州第一大家.蘇寧謀叛,到現在為止,知道的也不過是少部分人,而且以蘇氏與節帥之間的關係,節帥不可能斬儘殺絕.我聽說……”
“你聽說了什麼?”李澤皺眉道.
“我聽說夫人去世的時候,最後的遺言,便是要節帥保全蘇氏這一脈.”杜騰低聲道:”所以節帥這個時候是絕不會同意動蘇氏的,公子如果動手,不免落下不仁,不孝之名.”
李澤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蘇寧哪怕落到了這個地步,卻仍然因為先人的遺澤,而像一砣黃泥巴一樣,沾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脫.
“公子接下來必然要入鎮州,而入鎮州的第一件事,便是蘇夫人的葬禮,隻怕公子還是服熱孝!不管如何,蘇夫人總是公子的嫡母,而蘇寧也算是公子的舅舅.”
“舅舅!哈哈,哈哈哈!”李澤怒極反笑,但又不得不承認杜騰所說的是事實.自己想要平穩地接手成德,便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推行翼州政策,深州可以先做起來,蘇氏不動,便先不動吧!他們終究也隻占了深州三分之一.”李澤淡淡地道:”等到其它地方改製完畢,再來慢慢地動他們.”
“公子是要我來做嗎?”杜騰咽了一口唾沫.
“杜騰,想必你也清楚,我的治下,軍政,民政是截然分開的,現在你可以選擇,是繼續當你的彆駕管兵,還是當刺史治政?長史,我會另外派人來.”
杜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知自己如果以後要順順當當的,就絕不能染指兵權了.當下便道:”屬下願意就任深州刺史.一任刺任做完,屬下便也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那就如你所願吧.你任深州刺史,逐步完成深州的改製.隻要做得好了,一任刺史之後,又何嘗不能再高升一步呢?”李澤道.
“多謝公子!”杜騰站了起來,一揖到地.
送走了杜騰,李澤坐在哪裡生了一會兒子悶氣,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管是從此時的法律,或者是宗法禮法,蘇氏的確算是自己的嫡母,見了她的麵,自己要叫一聲母親,而自己的親生母親,卻隻能叫一聲小娘或者姨娘了.好在蘇氏已經故去,不然真要見麵了,那才叫不好相處,這一聲母親,自己哪裡叫得出來?
門被輕輕敲響,然後推開了一道縫,一個腦袋先探了進來,然後胡十二整個人便擠了進來,一進門,便跟杜騰一樣,五體投地的拜伏在地上.
“公子,十二想死你了.”
聽著胡十二這石破天驚的開場白,滿腹心事的李澤倒是被逗樂了.
“滾起來吧,一年多沒見,虛頭巴腦的東西倒是學了不少,過來讓公子好好瞧瞧!”李澤笑罵道.
胡十二一骨碌爬了起來,大步走到了李澤麵前.
經曆了血與火的考驗,這家夥與過去有了明顯的不同,一年的時間,不僅長得更高更壯,更重要的是身上有了一種真正的鐵血軍人的氣質了.
“不錯,不錯.你在深州做得太好了,好得都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不過對你接下來的安排,倒是讓公子我有些做難了,今天便聽聽你自己的意見吧!”李澤笑著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