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伸手河東(1 / 1)

尋唐 槍手1號 1635 字 1個月前

許子遠在武威書院裡算不得特彆出眾的那麼一個人,讀書做學問隻能算一般,優點嘛,就是口才特彆出眾,屬於那種無理也能攪出三分理來的人物,也正是因為看中了他這一點,章回才在李澤麵前推薦許子遠出使河東。

不過章回和李澤都沒有想到的是,此人卻有著一股子隱藏在骨子裡的堅韌,接到命令之後,他選擇的道路,是章回與李澤都沒有想到的。

他竟然從益州,先行進入了蔚州,然後再從蔚州向雲州出發。

蔚州是什麼地方?

是高駢在世的時候,與盧龍軍反複爭奪的區域,一場場大戰打下來,這裡的丁口早就十不存一,百裡無人煙,在這裡不是傳說,而是事實。

雙方曾在這裡膠著良久,後來被張仲武攻破,一直率部打到了代州,奪取了雁門關,但到了今年,高駢臨死之前的反擊,在重奪雁門關的同時,又將盧龍軍攆了回去,蔚州一地,在連續的大戰之中,早已破敗的不成模樣。

接下來,盧龍軍撤了回去,放棄了對這裡的統治。

而在高駢的遺令之中,河東軍也放棄了對這裡的管理,李存忠的雲中守捉軍駐守雁門關,韓琦守太原。

不是大家不想要這片地方,但如果這片土地上什麼都沒有了,你要來又有什麼作用呢?即便是幸存下來的百姓,要麼逃到了雁門關以內,要麼便被盧龍軍給擄掠到了媯州。

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之上,沒有了官府的官理,仍然還存在著的,便隻有一種人,盜賊。

李澤曾憂慮過的軍閥混亂後的惡果,其實在蔚州,已經真實地發生了。

許子遠僅僅帶了二十名護衛,便進入了蔚州。

本來隻需要十天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差不多一個月。而這一個月的時間裡,讓許子遠這位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內心深處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不管是那些看起來窮凶極惡的盜賊,還是那些僥幸活下來的民眾,在許子遠看來,也隻不過是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罷了。

第一次撞見一小股匪徒的時候,他們正在做的事情,讓許子遠憤怒的無以複加,因為他們在吃人。

這股匪徒大約有四五十人,在看到許子遠一行不過十餘人,卻攜帶著二十匹戰馬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向著他們發起了進攻,那一刻,許子遠覺得自己在他們眼中,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堆美味可口的食物。

他沒有逃避,哪怕他們完全可以仗著戰馬的速度避開那些人,許子遠抽出了馬上的橫刀,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二十名護衛都出自李澤的親衛義從,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不到盞茶功夫,這些在許子遠看來窮凶極惡的歹徒便全都伏屍荒野。

許子遠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但接下來的日子,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因為同樣的情景,連二接三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片地方,已經是人間鬼域。

許子遠沒有能力去救助這些人,他隨身攜帶的補給也就夠他們這一行人用而已。一路之上,不停地擊潰那些試圖洗劫他們的盜匪,有時候碰到勢力太大的盜匪,他們甚至不得不繞道而行,不得不晝伏夜出。

當他終於看到天兵軍所設的哨所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出鬆了一口氣,伸手到腰間,摸出水囊,仰脖子想要喝上一口的時候,卻發現內裡已經涓滴無存了。

雲州,天兵軍現在存身的地方。

現在這裡,也算不得什麼好地方,也就是比蔚州好了一些而已。

李澤對於高駢本人是很敬仰的,但對於高駢在最後的布置卻是有著極大怨念的。

對於這一件事,在武威書院之中,許子遠與很多人也一起進行過激烈的討論。站在純軍事角度上來看,高駢最後的舉動,雖然重挫了盧龍軍,但事實上卻是一次失敗的行動。因為此戰過後,曾經強大的河東軍,便算是被瓦解了。苛嵐軍,天兵軍,忻州軍遭到重創,唯獨保存了實力的韓琦與李存忠卻也隻能固守,再也無力進攻。如果高駢在臨死之前,名正言順地將兵權移交給李澤的話,這樣的事情,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討論來討論去,大家最後終於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那就是高駢並不信任北地行軍大總管、千牛衛將軍李澤。

當然,這個不信任,倒並不是不相信李澤能夠討滅張仲武,事實恰恰相反,高駢認為李澤必然會戰勝張仲武,他所不信任的,是李澤對於大唐皇室的忠心。一旦河東整體落到了李澤的手中,李澤之勢大,將再無可製。

現在看起來河東無力,使得李澤討伐張仲武平添了許多困難,但如此布置之下,他卻為將來的李澤設置了許多障礙,韓琦,李存忠這兩人便是高駢為大唐朝廷留下來的兩股支持力量。

站在高駢這樣一位替大唐奮鬥了一輩子的忠臣的角度之上,這似乎也無從指摘。

或者在高駢看來,張仲武隻是跳梁小醜,終將失敗,而像李澤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會威脅大唐王朝的危險人物吧。

得出這個結論的武威書院的學子們,一時之間很是無語。

他們之中,除了丁儉對此不置可否之外,其餘的人,即便做過官,位置也不高,一時之間很難理解高駢的這種思路。

李澤不可能無視河東對於盧龍的牽製作用,但現在很明顯的是,即便身為北地行軍大總管,李澤也是指揮不動李存忠與韓琦的,李澤隻能把手伸向他唯一可以利用的,駐紮在雲州的天兵軍。

這也是李澤正式地將手伸向河東,天兵軍現在看起來是河東各股勢力之中最弱的一股,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了李澤機會。

其它如苛嵐軍,忻州軍,被李存忠與韓琦夾在中間,又還沒有到過不下去的地步,自然不會冒險聽從李澤的指揮,一旦他們這麼做了,便極有可能被李存忠與韓琦聯手打壓。

凡此種種,使得李澤隻能選擇扶植天兵軍成為他在河東的代言人。

許子遠在看到天兵軍的大本營所在雲州城的時候,再一次地無語了。隻怕從武威境內拿出任何一個小縣城來,也要比雲州城光鮮許多。

土夯的城牆上長滿了野草,許多地方有著長長的裂縫,甚至有些地方乾脆就直接垮塌了,不少衣裳襤褸的軍兵,便從哪些垮塌的地方進進出出,城門幾乎是形同虛設。驕陽之下,破敗的城門樓子上天兵軍的旗幟無精打彩地耷拉著,倒是像極了現在他們的情形。

天兵軍統兵將領張嘉無處可去來到雲州之後,隻剩下不到一萬人的兵馬,在努力地收集了雲州所有的丁口,將他們一氣兒全運移居到了雲州城的周邊聚眾而活,勉強使得這座破敗的城池,有了些許的生機。

“怎麼就落到了這個地步?”坐在張嘉那破敗的指揮衙門之內,看著麵前張嘉為他準備的飯食,許子遠不由歎道。

對於北地大總管李澤的特使許子遠的到來,張嘉是既驚卻喜的,他已經快要走投無路了。許子遠的到來,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

“高帥不信任我。”四十餘歲的張嘉看起來顯得有些委屈,“某跟著高帥征戰多年,想不到最後,竟然還抵不過李存忠這個胡人。”

許子遠在心中歎息了一聲,心道在高駢病重的那段日子,你的舉動,也的確不值得他信任你。李存忠的確是一個胡人,雲中守捉軍也以雜胡為主,但天兵軍其實也差不多,主體是過去的突厥九姓,不過多年下來,現在胡漢也早已混雜一處,難以分辯了。

“高帥已經去了,死者為大,我們就不再討論他的得失了。”對於高駢,許子遠仍然是心存敬重的,不願意與張嘉一起對他口出怨言。“對於以後,張將軍可有什麼打算?”

“彭芳派人來找過我,希望我能加入他們。”張嘉看著許子遠,言辭有些閃爍地道。“我正在考慮。李存忠與韓琦不容於我,我現在快要活不下去了,如果彭芳能夠給予我扶助的話,我也隻能加入義武了。”

許子遠不由曬笑,到了這個時候,張嘉還在想著與他討價還價。彭芳看中的,隻怕不是張嘉,而是他手裡現在還擁有的約三千精銳騎兵吧,這些騎兵基本上由突厥人構成,戰鬥力還是很可觀的。張嘉真要投了義武,以後能不能善終都很難說,想來張嘉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到了現在,還在強撐著。隻不過還能撐多久可就不好說了,他想撐,他的手下可不見得這麼想。

“張將軍,我奉我家節帥之命來到這裡,意思你想來也很清楚,咱們也就不彎來繞去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拖不了多久隻怕軍心就會崩散。我就先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接受我家節帥的號令,如果願意,我們才能談及其它。”許子遠單刀直入。

對於這樣的談話,許子遠極有心得,對什麼人采用什麼方法,務求一擊直中靶心。

果然,在許子遠看似咄咄逼人的姿態之下,張嘉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李帥是北地行軍大總管,我自然是願意奉命的。”

許子遠展顏一笑。

“這就行了,張將軍,接下來我就來談談節帥對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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