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全軍移師蔚州,心中實在是忐忑不安的。但現在的他,卻是沒的選擇,如果不走,他的下場不是被李存忠吞並,便是被義武節度彭芳吞並,呆在衛州,他找不到任何有力的支持者,而憑他自己的實力,與彆人氈板上的魚肉也差不了多少。
到蔚州,雖然直麵了盧龍人的威脅,但好歹有一個強大的外援。移師蔚州的時候,張嘉隻能在內心乞求李澤要說話算話,不要把他當成一枚棄子,用過之後就隨意丟棄。
以三千突厥騎兵為核心的天兵軍,帶著三萬餘民眾,浩浩蕩蕩地從衛州來到了蔚州,所幸的是這一段路程並不遠。而在行進的途中,李存忠,韓琦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還是為其運來了一部分糧食。
韓琦,李存忠自然是不甘心為張嘉提供這些援助的,但他們仍然送來了,這隻能說明,李澤對他們的高壓態勢,讓他們不得不屈服了,這使得張嘉的信心大增。有了糧食,整個隊伍也慢慢地穩定了下來。
以蔚州城為中心,張嘉將跟隨他一齊遷移而來的三萬餘百姓安頓了下來。到了蔚州的第一時間,張嘉立刻開始動員所有人修建殘破不堪的蔚州城。
曆經戰火的蔚州城幾乎已經成了廢墟,夯土的城牆多處垮塌,城牆之上甚至長滿了荒草,城內的房子也大多破敗,大部分隻剩下了四麵牆壁。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凜冬將至,不管是張嘉,還是普通百姓,都十分清楚,他們必須要在寒潮來臨之前,修建好自己的藏身之所,否則,冬天將會成為他們的噩夢。
三千突厥兵被布署在媯州方向上,嚴密監視著媯州的盧龍軍,三萬百姓則在官員的組織之下,加快速度修整城牆,修建房屋。
媯州軍沒有動彈,來自易州的援助卻是先到了。大批的義興社社員們押運著新的一批糧草抵達了蔚州,這些人的到來,讓許子遠終於有了幫手。
現在的許子遠的身份已經有了改變,從武威書院的一名普通學生,一躍而成為了天兵軍的掌書記。張嘉被李澤加為都知兵馬使,督蔚州,衛州,朔州軍事,而許子遠這個掌書記,便自然而然地掌這三州民事。
以這個名義,許子遠自然而然地從張嘉手中拿來了三萬百姓的指揮權,而旋即,義興社的社員們便被許子遠以各種名義,加上各種官銜安排了下去,深入到了百姓之中。
張嘉對此並不在意,他要的也就隻是兵權不受摯肘也就可以了,許子遠對他的兵權毫無興趣,他也樂得被養活這許多人的重擔一股腦兒的全都丟給許子遠。
反正從易州哪邊來了援助,總是首先要滿足軍隊的,隻有軍隊穩定,才有蔚州的穩定。
兩人一文一武搭起來的班子,居然和諧穩定無比,倒也堪稱一個奇跡。
張嘉在不管民生這一攤子之後,立即便把精力投注到了橫行這三地的一些盜匪的身上,對付他們,張嘉的天兵軍倒是手到擒來,以三千突厥騎兵為主力的天兵軍,機動性是極強的,有組織,有速度,行動力甚強的正規軍,對於盜匪來說,就是一場滅頂之災,短短的半個月時間,蔚州的盜匪,幾乎被張嘉一掃而空,要麼投降,要麼去死。
在張嘉的重壓之下,幾乎所有的盜匪都選擇了向他投降,而張嘉又從中挑選精壯者加入軍隊,倒也使他的兵力在短時間內增加到了五千人。
這個時候,張嘉的實力其實已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五千常規軍之外,由許子遠掌握的三萬餘百姓之中,也是在戰事之中動員起數千青壯來的。
向外進攻不足,但守禦一地,倒也勉強足夠了。
眼看著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張嘉卻被哨騎斥候帶來的一條消息幾乎給嚇破了膽子。
張仲武竟然親自帶著兩萬騎兵出現了。
彆說是張嘉現在的實力,就算是在他全盛之時,麵對著張仲武的兩萬騎兵,他也隻有吃灰兒的份兒。
驚惶失措的張嘉第一時間就準備要跑路了,普通百姓自然是顧不得了。
他甚至將這個消息瞞過了許子遠。
然而張仲武根本就沒有理會縮在蔚州的一小小的一股勢力,兩萬騎兵擦著蔚州邊緣直插進了易州,直到這個時候,張嘉才明白過來,張仲武是要去對付李澤。
此時李澤的主力部隊已經攻過了拒馬河,向著涿郡一路逼近,眼看著形勢一片大好,而張仲武的這一招乾坤大挪移,很有可能逆轉整個戰場態勢。
張嘉雖然不用在立即逃跑,但一想到李澤如果被張仲武乾掉了,自己在蔚州隻怕也是呆不住的。到時候無外乎兩條路,一條是向張仲武投降,一條便是逃回衛州去。
“什麼,你要我立即出兵,支援節帥?”張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許子遠:“那是兩萬騎兵,張仲武的精銳,你是要我去送死嗎?”
許子遠毫不退讓地瞪視著張嘉:“張兵馬使,你是節帥的部屬,節帥有難,你不馬上提兵支援,難不成還要望風而逃嗎?”
張嘉被許子遠一個書生一逼,竟然有些不自然地轉過了頭:“不是我要逃,而是我的實力實在不足,即便去了,也是自取滅亡啊!”
“誰說我們實力不足。”許子遠冷笑道:“單看天兵軍,現在的確實力不足,但張兵馬使,你彆忘了,你現在是武威的一員,節帥的主力部隊的確已經過了拒馬河,但易縣還有節帥的親衛義從,還有萬福,梁晗甲士,還有閔柔的成德狼騎,就算不算上易縣可以動員的青壯,這也有超過萬人了,加上青壯,便可以組織起數萬人的大軍,又有城牆可以利用,現在我們天兵軍可以出兵近萬,統統加在一起,在兵力上,還可以超過張仲武。”
張嘉苦笑:“我的掌書記啊,帳不是這麼算的。”
許子遠冷然道:“張指揮使,你也是久經宦海的人了,什麼時候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心中要有數,你已經錯過一次了,落得的境遇自己也很清楚,要不是我們節帥伸手拉你一把,你的下場會如何?現在又到你選擇的時候了,我希望你不要選錯。”
張嘉聽了許子遠的這一頓明嘲暗諷,頓時麵紅耳赤,在高駢的最後一擊當中,他的確選錯了,然後便落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看著許子遠,麵龐通紅的張嘉,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意。
殺意落在許子遠的眼中,他卻夷然不懼,冷笑著道:“你自然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向張仲武投降,可是張指揮使,你彆忘了,你的核心兵馬是三千突厥騎兵,他們會跟著你投奔張仲武嗎?你隻要敢下這個命令,信不信這三千突厥兵轉身就去投奔李存忠?李存忠跟他們可是同種同源,現在你還能控製他們,是因為你還有糧草,他們還有很不錯的待遇,他們的家人也在這裡,一旦你要投奔張仲武,以張仲武對待胡人的態度,他們隻怕立馬就得造反,你準備赤手空拳地去向張仲武投誠嗎?”
張嘉頓時萎了。
“張指揮使,關鍵時刻要站得住,看得穩,選得準。這一戰,張仲武即便勝了,武威也不會傷筋動骨,隻不過攻伐盧龍的計劃得推後,但張仲武要是敗了呢?到時候,你近在咫尺,卻沒有出兵,節帥怎麼看你?武威其它大將,官員,怎麼看你?”許子遠繼續道。“出兵,是你唯一的選擇。儘起大軍,向易州出發。”
張嘉仰天長歎,他有些痛恨老天爺總是不讓他過那種順風順水的日子,每一次都逼著他做出選擇,而每一次選擇,隻要選錯,便幾乎會遭受滅頂之災。
“出兵,天兵軍全軍出動。”他幾乎是咬著牙吼道。
天兵軍幾乎是傾巢出動了。不僅是張嘉指揮的常備軍,許子遠也動員了五千青壯加入到了支援的隊伍之中,一萬餘人向著易州開拔。
三天過後,張嘉站在了許子遠的麵前,向他深深的一揖到地。
因為此時此刻,張仲武大敗的消息已經傳來。兩萬盧龍軍,折損超過大半,張仲武帶著殘部狼狽逃過了拒馬河。
張嘉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倒是他的突厥騎兵俘虜了不少慌不擇路逃散的盧龍騎兵。
許子遠扶起張嘉,微笑著道:“張指揮使,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恭喜你,雖然此戰之中,你沒有出什麼力氣,但天兵軍出現在這裡,便已經是大大的功勞,節帥絕不會虧待你的。”
李澤當然沒有虧待張嘉。
數千套甲胄,上千匹戰馬,作為張嘉參戰的戰利品分給了他。哪怕張嘉並沒有真正的踏上戰聲,但他俘虜的那幾百盧龍殘軍卻是實打實的。
張嘉一次武裝遊行之後,卻是滿載而歸,除去這些戰利品之外,他又從易州李澤那裡一次性地得到了十萬石糧食,這個冬天,他是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