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一陣風一般地驅策戰馬狂奔到了右武衛大將軍府大門前,甩鞍下馬,早有衛兵迎了上來,隨手將馬韁繩甩給了士兵,便大步向著門內走去。
另一個中郎將楊興也恰好在此時趕到,兩人微笑著相互一拱手,道了一聲好久不見。
雖然都是中郎將,但李德這位中郎將的地位和權力,可比楊興要高得太多了。
“李將軍,救救天德吧!”正欲進門的李德,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嚎給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便見一個從大將軍府門口那巨大的石獅子之後轉出來一個人,披頭散發高舉著雙手想要衝過來,卻被衛士們死死地拉在外頭。
既然是張嘉不想見的,李德也不欲多事,與楊興兩人快步進門,砰的一聲大門被緊緊閉上,但那嘶吼聲仍然從門外隱隱約約地傳來。
“天德那邊的人?”李德問道。
“應當是吧!”楊興笑道。“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這個時候來求我們有什麼用?”
李德點了點頭:“也是。早就跟他們說過了要小心小心,當成耳邊風,這一回吃了大虧,當知我們是一片好心了。”
“知道也晚羅!”楊興卻是一臉的興奮之色:“這些攪屎棍沒了也好,河套這樣的與膏腴之地,落在這些人掌控之中,簡直就是暴殄天物,等我們拿到手,放牧也好,開墾也罷,總之是又能再造一個塞上江南的。”
說著話兩人踏進了大堂,除開開武衛大將軍張嘉與朔州刺史許子遠之外,還有不少的郎將,牙將,校尉早就坐在內裡了,見到二位中郎將進來,都是齊唰唰地站起來向二人施禮。
張嘉衝著二人點了點頭,指了指右邊的兩個位置示意二人坐下,道:“想必在路上你們已經大體清楚情況了,不出李相所料,吐蕃人大舉入侵了。比我們想象的時間要早了一些,所以情況也更糟糕一些,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看,十天之前,由德裡赤南指揮的一部吐蕃軍團已經抵達了西受降城,鑒於眼下西受降城的兵力情況,我認為,現在西受降城應當已經落在了吐蕃人手中了。西受降城地理位置重要,扼守南北要衝,這裡失守了,整個大門便也被吐蕃人打開了。”
李德道:“大將軍,天德的人在外頭哭呢!他們想乾什麼?”
“還能乾什麼?當然是希望我們馬上出兵支援。”張嘉冷笑道:“彭芳在知道吐蕃人大舉入侵的消息之後,匆忙之下率領主力返回中受降城。但西受降城一丟之後,中受降城必然芨芨可危。”
“這是我們的機會。”李德興奮地道。
“當然。這是我們一舉解決天德的機會。”許子遠站了起來,道:“李相一直希望打通西域通道,重開絲綢之路,但因為有天德阻隔其中,過了西受降城再向前,吐蕃人的勢力影響又極其大,這一次正是一舉解決這兩個麻煩的最好時機。”
“我們要怎麼辦?”楊興問道。
張嘉道:“很顯然,這一次的吐蕃入侵,不會是單單的一方麵的進攻,安綏方向之上雖然還沒有情報傳來,但既然我們這個方向是德裡赤南,在安綏方向上便應當是他們的大論吐火羅率領的主力了。安綏與天德一樣,不相信吐蕃會對他們展開進攻,現在打擊猝然而來,隻怕會損失慘重。”
“不過我們先不必管安綏方向,那邊即便有事,也是河東方麵,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擊敗德裡赤南的基礎上,順便把天德給吃了。”許子遠嗬嗬一笑道。
“怎麼打?”李德言簡意賅。
“吐蕃人恐怕想不到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他們的如意算盤是以這一次的偷襲拿下天德全境,接下來便會有幾個月的休整時間,畢竟馬上就是春耕嘛,他們認為我們抽不出足夠的兵力和充足的精力來應對,所以,他們可以好整以遐地準備與我們的戰爭。”張嘉冷笑:“隻可惜李相算無遺策,不管是河東還是我們朔州,早就做好了準備,這一次,咱們就讓他來得去不得。”
室內響起了一群將領們快活的笑聲。
“當然,吐蕃人打仗還是挺不錯的,大家不要小瞧了他們。李德,最難的一仗,我準備讓你去,怎麼樣?”張嘉笑問道。
“大將軍請吩咐!”李德霍然站了起來。
“你麾下三千遊騎兵,我再把中軍本部五千騎兵與你,其中包括三千契丹胡騎。”張嘉道:“一共八千騎兵,你要繞道鄂爾多思,避開德裡赤南的主力,直趨西受降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西受降城奪回來,關上西大門。”
李德抬頭瞅了一眼地圖,這一次的任務,打仗倒還是其次,最為關鍵的就是行軍了。“軍隊糧草怎麼解決?既然要速度,便帶不了太多的糧草。”
“每個人攜帶十日份的乾糧,剩下的,就地解決。”張嘉不帶絲毫感情地道:“現在那裡還不是我們的子民,所以,也無所謂。”
“我明白了。”李德道:“我本來就是遊騎兵,這一回,又乾回老本行了。大將軍放心,西受降城,我會替你守得好好的。”
“楊興,你率你本部人馬,用最快的速度抵達東受降城,給我拿下哪裡!”張嘉道。
“大將軍,東受降城到時候肯定還在天德軍手裡,他們不讓,怎麼辦?”楊興問道。
張嘉目露凶光:“他們要麼歸順,要麼去死。”
張嘉這麼說,楊興便不再言語了。
“我將領右武衛主力,緩緩開向中受降城,希望彭芳爭氣一點兒,我抵達的時候,中受降城還沒有被吐蕃人打破,如此,我們也就省力一些了。”張嘉道。
“不管到時候中受降城破沒有破,我認為彭芳都不必再活下來了。”一邊的許子遠悠悠地道。
張嘉嘿嘿一笑:“許刺史放心,彭芳是一定會死在吐蕃人手裡的。我才不會給李相添麻煩呢!”
許子遠與張嘉兩人心狠手辣,討論一地鎮守的生死毫不在意,屋內其它將領,隻當沒有聽見。天德垮了,作為天德最高指揮官的彭芳,自然沒有理由再活下來,他活著,隻會是麻煩。隻有他死了,鎮州才能在這片土地之上無所顧忌地推行自己的政策。
“許刺史,接下來隻怕你有得忙了。”張嘉笑看許子遠。
許子遠笑容一斂,長歎一口氣:“是啊是啊,不過好在對於這場戰爭我們早就有了準備,軍械,糧餉上麵是不愁的,我現在愁的是接下來必然會有大批的天德難民湧入咱們朔州,這些人不能不管,否則便會出亂子,緊接著又春耕來臨,前方打仗需要大量的民夫,春耕更是不敢稍有怠慢,還彆說,吐蕃人還是很會掐時候的。”
“那些逃難進來的人可以組織起來當民夫嘛!”張嘉道:“春耕關乎我們今年一年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可不敢耽誤。”
“這些事兒大將軍就不必操心了,你隻管打贏仗就好了。”許子遠眉毛一挑道。
三天之後,楊興率五千步卒向東受降城進發。
四天之後,李德率領八千騎兵,悄無聲息的於黎明之前離開朔州,他們將繞一個大圈子直奔西受降城。張嘉能不能將德裡赤南的數萬吐蕃聯軍來一個關門打狗,就要看李德這一次的行動了。而李德的新婚妻子柳小蟬,也是全身披掛,夫唱婦隨了。
五天之後,張嘉率領主力向著中受降城緩緩推進,與楊興與李德不同的是,張嘉帶領的主力部隊可是攜帶著全部的輜重,以每天二十到三十裡的速度龜縮前進。
張嘉的右武衛全麵進入到了戰爭的狀態之中的時候,他們向武邑稟報的信使才剛剛奔進了武邑城內,而與張嘉的信使一起進武邑的,還有來自河東的信使。
吐蕃大論吐火羅的主力部隊向安綏展開了大規模的進攻。
“公子,顧寒已經陪同張仲文抵達了德州,接下來將沿運河直入武邑,準備與我們進行談判,這個時候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們與吐蕃即將全麵開戰,隻怕便會坐地起價了。”田波看著上首的李澤,道。
“讓高雷與王鐸出麵接待張仲文,先安置到大青山莊子上,父親與他們都是老熟人,老熟人見麵,自然要多多盤桓一番,另外,嚴密封鎖消息,等我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再去那裡與他商談雙方的事宜。”李澤想了想,道。“在我們與張仲文達成全麵的協議之前,不要讓他以及他的隨從與外人有接觸,內衛盯緊一些。”
“是。”田波道。
“再者,河中那邊的狐狸尾巴已經快要藏不住了。”田波笑道:“隻要他們一動,與偽梁,吐蕃勾結也就鐵證如山了。”
“想要尋死的人,你真是攔都攔不住,既然他們一心求死,那就讓他們再蹦噠幾天吧!”李澤冷冷地道:“丁儉在河中的動作,徹底讓這些人沒有了退路,要麼向我們投降,要麼拚死一搏,可惜,他們選擇了後者,那就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