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儉當然不是僅僅帶著丁偉丁雄兩個人回來的。為了將荊南打造成長江沿線抵禦偽梁的核心區域,大量的人員,通過不同的渠道陸續地在向這裡彙合。第一步,是擋住代超的進攻以及朱友貞有可能自益陽方向的進攻。第二步,就是要與向訓在南方爭奪了。
被任命為荊南節鎮的長史之後,就迅速地進入到了自己的角色當中。
“劉靖,你雖然剛剛抵達江陵,但也沒有時間休息了,馬上就要開始做事了。”看著身前站著的一個身材削瘦的四十出頭的男子,丁儉道。
“談不上辛苦,現在下官是鬥誌昂揚。”劉靖笑著,“就等著您一聲令下呢!”
“好。”丁儉笑道:“你在義興社中,一直都負責著輿情方麵的事務,這一次,你仍然是負責這方麵的事務。想來在來的路上,你已經有了一些思路吧?”
“是的!”劉靖點頭道:“我之所以今天才來找您報到,是因為我在荊南大致轉了一圈。這地方不愧是魚米之鄉啊。長史家中收的租子高達六成,居然還沒有餓死人。”
說到這裡,劉靖哧哧地笑了起來。
丁儉臉上有些發熱,要知道,在北方,地主家收取的租子,是不能高過三成的。
“說正事。”
“是!”劉靖收斂起笑容,不再開玩笑:“總體來說,荊南百姓,安逸慣了,雖然交得租子高,但卻還能活下去,而能活下去,自然就缺乏鬥爭的精神。說白了,就是逆來順受,沒有狼性,這對於一地的統治者來說,自然是好事,但如果在麵對外來侵略的時候,就不太好了。”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丁儉點了點頭道。
“所以第一步,我準備讓荊南的百姓感受到危機。”劉靖道:“要讓他們曉得偽梁有多殘暴,對百姓有多麼的苛刻,在偽梁的治下,百姓求活是多麼的不容易。這樣的例子很好找,而且朱友貞在占領了鄂嶽之後的所作所為,更是活生生的擺在眾人的麵前。很容易就能找到鄂嶽過來的人現身說法,要讓荊南的人有切膚之痛,讓他們感到恐懼,感到害怕。從而生出要抵禦偽梁的心思來。”
“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要等到長史您帶著荊南擋住代超這進攻之後的事情了。”劉靖道:“這一階段,自然是要宣揚咱們荊南人民是如何的勇敢,如何的悍不畏死地保衛家鄉,護衛鄉梓了。想必到時候,這樣的英雄事跡是手拿把抓的,這樣可以激起同仇敵愾之心。”
“隻要能擋住代超的第一次進攻,基本上就能穩住局勢了。”丁儉道:“那就該進入下一個階段了是不是?”
“是!”劉靖道:“到了這一階段,我們就該宣揚我們哪裡的好處了。讓這裡的老百姓,知道一個人,原來是可以這樣生活的,是可以活得更好,活得更精采的,到了這一步,義興社更多的人員便可以去做他們最擅長做的事情了,一步一步的深深地嵌入到地方之中,發揮他們應有的作用。”
丁儉點了點頭:“很好,在這一方麵的事情,你是行家,我給你十個書吏,馬上開始你的工作。”
“明白!”劉靖躬身退了下去。
“武克!”丁儉看向了第二個人。“內衛在整個荊南的網絡布署得如何?”
“回長史,算上今年,內衛在荊南經營了兩年,按照最初的策略,我們將主要的目標放在了荊南節度的各個州、縣的主官身邊,當然,一些有實力的豪紳身邊,也安插了一些人手,但因為時間太短,還無法成為這些人的心腹。”麵相極其普通,長了一張大眾臉的武克道。
“加大工作力度,手法簡單粗暴一些也無所謂了,我給你兜底,我需要第一時間掌握這些人的想法,以防不測。”丁儉道:“需要我給你加派一些人手嗎?”
武克遲疑了一下道:“如果這樣的話,我的確需要一些人手,但這些人,一定是要靠得住的。我們來不及作詳細的審核,便隻能靠長史您把關了。”
“我會從丁家挑人給你的。”丁儉道:“如此,還有問題嗎?”
“我需要錢,簡單粗暴的話,以前的活動經費就遠遠不夠了。”武克道:“另外,有時候手法可能會激烈一些,這一點兒,長史心中要有數。”
丁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武克所說的手法激烈是什麼意思。“必要的時候,該做就做。”
“明白了。”武克轉身離去,看著這家夥走路都擦著牆根兒,躲著太陽的勁兒,丁儉身上就有些發涼,反正內衛的很多人,在他眼中,都不太正常。在河中的時候,最後半年布局的時候,他與內衛方麵有過深度的合作,見識過他們的手段。
作為一個高級官員,一個傳統的官吏而言,他本能是不太喜歡內衛這樣的部門的,但他也深知,這樣的部門絕對是不可或缺的。他離開荊南太久了,即便現在回來,有嶽父與父親的支持,有丁家白家在身後背書,但如果沒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他總是不安心的。
當官到了他這個份兒,根本就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彆人的身上,哪怕是他的嶽父和父親,隻有掌控在自己手裡的東西,才能讓他落心。
“樓山關,你是戶部派出來的好手,接下來,荊南節度府的判官會告老,你會接手,我要求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厘清荊南節度治下的錢糧,稅賦,我要知道,我們一年到底有多少收入,多少支出,哪些可以節流,哪裡可以開源。同時製定出一份最合理的計劃書出來。”看著第三個站到自己麵前的,背有些佝僂,始終眯著眼睛的,年紀不大卻像個小老頭似的家夥,丁儉吩咐道。
“長史,錢糧稅賦,曆來是一地最為關鍵的所在,也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所在,我有兩個助手,也需要進去,同時,隻怕想要在短時間內厘清,需得快刀斬亂麻。我請求武克在初期給予我協助。”
丁儉沉默了片刻,道:“要動什麼人,需得先報與我知道,我允許了才能動手。”
“明白。”
屋子裡隻剩下了丁偉丁雄兩人,揉了揉眉頭,丁儉抬起頭來,看著兩人道:“這幾天,你們跑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的軍隊,如何?”
丁偉轉頭看了一眼丁雄,道:“大郎,情況堪憂。”
“不要拿荊南的軍隊與我們北地的軍隊相比。”丁儉有些惱火地揮了揮手。
“第一個問題,缺額。我們大致地了解了一下,各部都有吃空餉的情況,最嚴重的缺員三成左右,最好的,也缺員一成。這還是江陵府左近的駐軍,其它各州的駐軍,隻怕問題會更嚴重。按這個比例推算的話,荊南號稱的三萬軍隊,最多有兩萬出頭。”
丁儉歎了一口氣,軍官吃空餉的問題,隻怕出了北地的軍隊,在哪裡都是一個頑疾吧。
“軍隊的裝備也有問題,不少武器年代長遠,需要大量更換。”丁雄接著道:“我們拿著大郎的手令去查看了各地的武庫,武庫裡的儲備亦不足。我們隨意查看了一下,有的強弩,看著包得嚴嚴實實的,一打開,居然是壞的,根本就不能用。”
丁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一些。
“大郎,以我們的經驗來看,這樣的軍隊拉上去,隻怕是要吃敗仗的。”丁偉心事重重地道。
“不能指望這些過去的軍隊。”丁雄道:“大郎,要麼重新整編,要麼重新募軍。”
“募軍當然是必須要做的,但這需要時間。丁偉,你來負責做這一件事,我會請求節度使允準,第一批招募五千青壯,交給你來訓練。”丁儉道。
“大郎,我希望能從北方緊急調一批軍官過來。我不想要荊南的這些軍官。”丁偉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從北地調,肯定是來不及的。我想辦法讓李浩從揚州調一批軍官過來吧!”雖然覺得臉上無光,但丁儉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現實。
“另外,我會請節度使允準,從現有的軍隊之中抽調一部分人出來組成一支新軍,這些人你親自去選,另外,我會把丁家的私兵全部都交給你,白家我做不了主,但丁家的主,我還是能做的。”丁儉沉思片刻道:“丁家有私軍一千人,這一千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戰鬥力,裝備都是上上之先,你在各部再抽調兩千人出來,抽調出來的人要得用,那些雜七雜八的人,絕對不要。在最早期的作戰之中,我希望這支部隊,能挑起大梁,能有一些亮色,能讓我們在不利之中看到希望。”
“明白了,大郎。”丁雄用力地點了點頭。
“明天,我會去看看荊南的水師,希望他們的情況好一些,如果水師能頂上用,我們就會輕鬆許多。如果不行,我隻能從洞庭鄭文昌那邊抽調人手過來,不過如此一來,就減弱了嶽陽方向的力量了。”丁儉有些苦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