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李澤一起抵達長安的,自然不僅僅隻有軍隊,事實上,整個武邑朝廷的絕大部分官員,都已經抵達了長安。這些人在進入長安之後,馬上進入到了角色之中。讓長安,這個原本大唐帝國的中樞迅速而高效地運作了起來。
朱友貞逃離的時候,隻帶走了完全為他所掌控且對他忠心耿耿的軍隊和其中的一小批人。絕大部分的大梁官員,都屬於被拋棄的對象。而這些人中,又有絕大部分人,原本就是李儼時代的官員,與汪書一樣,他們都屬於背叛者。
現在,這些人都屬於瑟瑟發抖的對象。
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隻能被動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但從曆史上發生的每一次相同的這樣的事情來看,清算是不可避免的。隻是看程度的輕重,以及波及的範圍。
“李相,我們需要官員,很多的官員,特彆是需要大量的技術性的官員。”吏部尚書曹信,坐在李澤的左手邊,道:“武邑抵達這裡的,基本上都是各部各衙各司的主官,靠這些人,我們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而且在武邑,我們的官員一個人乾著很多人的事情,這樣的情況,實際上是不能持久的。”
“你是說,要起用長安原本的一部分官員?”李澤問道。
“我反對!”楊開道:“沒有官員,我們可以從北地調,從武威書院中把那些還沒有畢業的學生提前起用,讓他們一邊做官,一邊完成學業。這些舊官員,跟我們的理念完全不符,起用他們,隻會把我們這鍋鮮湯裡丟下一些老鼠屎,會把一整鍋湯弄壞的。”
曹信不以為然:“我說的,是技術性的官員,而不是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李相,比方說太醫局。我們武邑一直在進行醫藥方麵的大改革,但一個成熟的醫師,不是短時間內能培養起來的,這些年來我們如此努力,但也隻是大規模地培養了一些具備基本素質的醫師,簡單的病自然是沒有問題,但複雜的,就望洋興歎了。但長安的太醫局裡,擁有著全大唐最好的醫師,這些人,我們為什麼不能用呢?”
“金源找過你了?”李澤笑道。
“是,金源逐個拜訪了太醫局的幾個主官,那些人,可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說到這裡,曹信突然笑了起來:“因為在太醫局裡,浪得虛名的,基本上都已經被砍了腦袋了。”
屋子裡所有人都大笑了起來。
“李相,我們不需要過去的那些文官武將,因為這些,我們都能應對。但我們需要技術性的人才,比方說將作,織造,染色,車馬,還比如說欽天監等等,但凡是屬於技術性崗位的官員,我覺得都可以重新起用他們。”曹信道。
李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再者,各部各衙的那些基層文員,刀筆吏,捕快,衙役亦應當重新起用,不能總是讓軍隊充斥在各衙門中做著這些事情,從長期來看,這是不行的。”曹信看了一眼另一側的幾員高級武官。
屠立春笑道:“我們的士兵亦正不耐煩做這些事情呢!如果有替代者,我們樂得抽身。”
武邑朝廷治下,有一條嚴厲的規矩,就那是軍民分治,而現在,長安初下,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軍隊在代管,曹信所說的,也就是這一點。軍隊是暴力機關,他們信奉的是用武力解決一切,對於民政,他們缺乏相應的手段手腕,行事不免粗暴,短時間內對於秩序的維護和權威的樹立是有好處的,但時間一長,必然會滋生很多事端。
“曹公與楊開所說的都有道理。”李澤思忖了一下道:“長安之中,原本吃朝廷薪餉的人就極多,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又都是最底層的那些吏員,將他們全開裁撤,的確對於穩定不利,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也算不是叛逆者,隻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不管是大唐也好,還是偽梁也罷,他們所做的事情,其實並無二致。”
曹信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所以吏部這邊,該起用的,就起用吧。但是,對於起用的人的審查還是要有的,比方說魚肉百姓有民憤的,比方說走關係托後門屍位素餐的,這些人堅決不能用。”李澤道。
“這個自然!”曹信道:“我準備先收攏,再審查,鑒察一批,上崗一批。至於太醫局以及其他一些專業衙門,自然有主官去甄彆,我認為,其中絕大部分這樣的技術官僚,還是可用的。”
作為吏部主官,這些年來,曹信其實一直深受官員不足之苦。
李澤一直堅持用自己培養出來的官員,這些年來,武邑朝廷之中所任命的絕大部分官員,都是出自武威書院,以至於武威書院被人稱作官員的搖籃,隻要考進了這個書院,基本上就能進入官僚係統。
但武威書院的人也是有限的。
而李澤治下的區域,卻越來越大。
東北被整個拿下之後,大量的武威學子背上了包裹往東北而去,現在又拿下了洛陽,長安,如果仍然堅持過去的策略的話,那麼這些地方,隻怕要失序了。總不能把武威書院那些剛剛入學的學子們也都抽來吧。
楊開沉默了片刻道:“用,我是不反對的,但我仍然堅持在起用他們之前,必須要先培訓,至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武邑的官兒該怎麼當。這些基層官員是接觸老百姓最多的,他們的表現,也直觀地成為了我們的表現,如果他們仍然是老一套的話,那麼我們與過去的朝廷又有什麼分彆呢?新朝廷,新氣象,必須要讓老百姓們感受到這一點。”
“楊開所說的這一點我讚同!”李澤:“必須要培訓,白天上他們乾活,晚上集中起來培訓,學習我們的律法,學習我們的做事方式,培訓的事情,便由監察院來負責吧。試用期限一個月,一個月後給我考試,同時與他們在工作之中的實踐操作相結合,合格者,予以錄用,並按照我們武邑的標準給他們放發俸初,享受相關福利,不合格者,裁撤。”
“李相放心,我一定會用心地去做這件事情。”楊開道:“閻王好見,小鬼兒難纏,這些人不整治好可不行。我還有一個建議,不知李相能否采納?”
“你說!”李澤抬了抬手。
“這一次作戰,我們的軍隊也蒙受了不少的損失,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義興社員,我想將其中的一些受傷不適宜再上戰場的人抽調過來,進入到這些底層官吏之中,這些人可以言傳身教,我相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李澤看向屠立春王思禮等人。
對於將領來說,受了輕傷的士兵,一般而言都是軍中很寶貴的財產,這些人傷好歸隊之後,絕大部分都會成為軍中的骨乾力量。正所謂人在軍中,如果身上沒有幾道傷疤,那真是說話的聲音都要小上幾分的。
果然不出李澤所料,屠立春與王思禮等人都隻是乾笑了幾聲,左望望右瞧瞧之後,屠立春道:“我們儘量抽調,讓那些不適宜再上戰場的人過來,不過這些人,隻怕缺胳膊少腿兒的有礙觀瞻了,曹吏部這邊沒有意見?”
楊開肅然道:“這些人都是有功之臣,即便缺胳膊少腿兒了,也不是不能辦事,曹吏部您說是嗎?”
曹信無奈地點頭。
他能不點頭嘛,要是不點頭,可立馬就得罪了楊開與屠立春等所有人了。對於屠立春等人來說,能夠給這些傷員們安排一個妥善的去處,於軍中士氣也是極好的。
“那這件事情就這樣辦吧,儘快地讓長安恢複到正常的運轉當中。”李澤道。“漕運這邊已經恢複了嗎?”
工部郭奉孝點頭道:“漕運河道都已經疏通了,但物資的調配還需要時間,估計十天之後,第一批物資會抵達長安。”
“如今陸路運輸艱難,漕運這邊,要加大力度。”李澤叮囑道:“長安這邊,暫時由軍中的存糧支應,但這也撐不了多少天。隻有物資進來了,才能穩定人心,隻有人心定了,接下來我們才好做其他的事情。戶部這邊要想辦法從各地調集錢糧支應眼下的局麵。”
夏荷道:“這些事情已經都在辦了。不少的商人已經籌糧向洛陽進發,不過糧價上漲是必然的,不少商人向商務司提出了在我們審核的最高標準之上再上浮一到兩成,因為這時節因為運輸,人力等成本的上升,使得他們毫無賺頭。”
“可以!”李澤當即允準。“不能用我們北地的價格標準來衡量長安這裡的物價,上漲一到兩成,我認為並不過分。如果不讓彆人有賺頭,以後想讓人做事,那就難了。”
“如果允許他們上漲價格的話,那麼我這裡就沒有問題了。”夏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