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之俊跟隨著接待他的成國府的子侄進入臥龍城後,他才發現所謂的臥龍城、鳳凰城,其實是連為一體的。
這兩座城堡,其實是一座多層城堡的兩個部分。臥龍城是在原本的禁垣城堡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是一座“多角城堡”(棱堡),在其北麵,又有兩堵高大的“複合型城牆”——就是沙袋在外覆蓋,磚牆在內支撐的結夠——將臥龍城和鳳凰山南麓連為一體。
原本覆蓋在鳳凰山南麓山坡上的樹木已經全部被砍伐,山坡上到處都是正在施工的工地。不計其數的民伕上上下下的忙碌著,或是在平整地麵,或是在挖掘地基,或是在用粗大的木料打樁,或是在壘砌牆麵。
客商打扮,頭上戴著頂帽子遮住發辮的金之俊就從這些工地之間通過。他留意觀察了一番,發現工匠們用來砌牆的青磚都大的離譜,一看就知道是拆毀鳳陽老城的城樓、城牆和鳳陽高牆得來的“老磚”,非常堅固。
而用這些“老磚”修起來的建築,看上去不是衙門的形製,就是官員宅邸的外觀。
雖然這些建築大多沒有建成,但都能瞧出堅固和易守的特點......每一座建築,都可以當成是堡壘!
上山的馬道也是用鳳陽城的“老磚”鋪成的,非常寬闊,足以跑馬行車,不過卻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
除了堅固耐用,隻有一分肅殺。
不知行了多久,走得金之俊腿腳都算疼發麻的時候,才到了一處山城的門前。他喘著氣兒抬頭一看,看見一座用表麵修成個斜坡的城門樓子,赫然矗立。厚厚的木質城門敞開著,十個穿著用鐵片拚接起來的鐵甲的兵士,分裂兩側,全都肩扛著上了銃刺的鳥銃,目不斜視。
那名成國府的子侄回頭對金之俊笑了笑:“金掌櫃,您稍候。”
金之俊是密使,以商人的身份驅趕著幾十匹蒙古馬入境的。也因為這些馬,才搭上了成國公朱純臣的線兒。
在朱純臣的安排下,才有了今天的鳳陽之行。
隻是不知道以他這個貳臣活蔣乾的身份,得等多久才能見著大明撫軍太子朱慈烺。
朱大太子並沒有讓他這個不方便見人的“活蔣乾”等太久,就讓新任的鳳陽鎮守太監田書晨親自去鳳凰門把“金老板”領到了自己居住的龍鳳閣——龍鳳閣本是座古建築,是洪武年間修建的,原本是給駐守鳳陽的親王居住的彆業。不過因為許多年無人居住,等朱純臣駐守鳳陽並且受命增築鳳陽堡壘的時候,早就已經年久失修,破的不成樣子了。
而朱純臣則一眼看中的龍鳳閣所占的地盤,並以之為基礎,開始修築鳳凰城。現在鳳凰城還沒有完工,龍鳳閣卻已經修繕一新,所以就成了駐兵鳳陽的朱慈烺的行宮。
在龍鳳閣完工後,朱慈烺就從山下的“臥龍城”內破破爛爛的奉天殿搬到了山上的龍鳳閣。還把吳三妹、鄭茶姑兩位一塊兒從南京接來了鳳陽城團聚,還讓吳三妹把正在努力學習爬行的女兒鳳嬌也帶來了鳳陽,一家四口,其樂也融融。
同時,朱慈烺還讓在江北大營“禦駕親征”的崇禎皇帝,也返回南京皇城去——在“打死”了大清發丘貝勒爺豪格,粉碎了清軍挖掘鳳陽皇陵的陰謀(清軍冤枉啊!)之後,朱慈烺已經不怕什麼奪門之變了。
誰覺得自己比豪格和豪格麾下的兩萬八旗天兵還要牛逼,儘管可以來奪!
而他本人,則繼續駐兵鳳陽府。一邊高舉著北伐援孔的大旗;一邊則在監督鳳陽要塞的修建和淮北、徐海布防的事兒......這兩件事兒當然是不矛盾的!
不把東南保孔衛教的大本營經營好了,哪兒能安心去拯救孔聖人的墳墓?即便因為修築鳳陽要塞和布防淮北、徐海的事情耽擱了解救孔聖之墓的大業也沒有關係的。
要知道在西洋那邊,基督徒為了解放耶路撒冷的聖墓,那可是一代又一代,前赴後繼的發動戰爭啊!
所以丟了孔子“聖墓”也沒關係,隻要衍聖公孔胤植“風光”了,就能激勵去東南讀書人投筆從戎,一起去拯救“聖墓”......
再說了,現在曲阜的形勢還湊合。多鐸依舊沒有圍城的餘力,隻是在曲阜附近修了個沂水大營。史可法出兵打了幾次,都碰了個頭破血流,看起來也沒本事把這座清軍大營給拔了。
不過因為曲阜城沒有被圍困,所以還能得到一些補給,也能疏散一些老弱婦孺,形勢尚可維持。
對朱慈烺而言,這樣的局麵也沒什麼不好。冒險出兵去打沂水大營,沒準就著了多爾袞的道......由徐州出兵,北上曲阜得走300多裡地兒。以步兵的正常行軍速度得五六天,如果考慮清軍輕騎兵的騷擾遲滯,走上十天也是正常的。
有了這十天時間,多爾袞完全可以從各方調集起重兵,在曲阜周圍進行決戰。也可以暫時放棄沂水大營,退守兗州乃至濟寧、東平,和朱慈烺來個敵進我退的持久戰。
而朱慈烺又能在山東呆多久?南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料理呢!
就在金之俊哆哆嗦嗦的被田書晨帶來的時候,朱慈烺正皺著眉頭在看錦衣衛指揮使朱純傑派人送來的奏章——左良玉病危,也許已經死了!總之,他已經多日未曾露麵。很有可能已經一命嗚呼,而左夢庚秘不發喪,隱瞞了他的死訊......
“千歲爺,”田書晨的聲音打斷了朱慈烺的思緒,“奴婢把金掌櫃帶來了!”
然後就是金之俊的聲音:“草民金之俊,恭請大明太子殿下金安!”
朱慈烺方向奏章,瞥了一眼跪著的金之俊,“你是攝政王的密使?”
“草民是大清攝政王派來的......”
“哦。”朱慈烺點點頭,“他怎麼樣?一定高興壞了吧?”
“這......”金之俊吞吞吐吐,“草民,草民聽說攝政王的眼睛都哭腫了。”
朱慈烺嗤的一笑:“還挺能裝的!說吧,他準備怎麼感謝我?”
感謝你......金之俊聽著這話覺得不對,想想就更不對了!
“攝政王答應把格格嫁給千歲爺了......”金之俊額頭上冷汗直滴啊!
這事兒好像有內幕,回去以後會不會被滅口?
“嫁?”朱慈烺看著金之俊,“你聽清楚他的話了?是嫁?不是送?”
“這......這是一個意思吧。”金之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子,又摸出一個信封,雙手遞給了田書晨,“千歲爺,這是攝政王的親筆信......”
親筆信的信封和信紙都沒名字,隻有“知名不具”四個字。
朱慈烺展開信紙看了起來,一開始還笑嘻嘻的,看到一半臉色卻漸漸陰沉下來了,到了最後居然啪的一下拍了桌子,把下麵的金之俊嚇了個好歹。可他也不敢問什麼,隻是在下麵發抖。
過了不知多久,才聽見朱慈烺開口:“你回去告訴多爾袞,能等東莪格格長到十三歲,本宮就會派人去北京接她......以後東莪在本宮這裡,絕不會吃苦的。”
金之俊聽得更糊塗了......多爾袞都答應把女兒送來了,朱大太子還惱什麼呀?這樣喜怒無常,東莪格格以後的日子怕不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