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正街米市旁邊的米市茶樓,今兒就跟開了鍋似的熱鬨,人聲鼎沸啊。早上隨著吳三桂就任川陝總督和王永吉就任陝西巡撫,第一期平西藩債和第一期朔方藩債的成交價格就開始止跌回升了。
稍後,又傳出了平西軍、朔方軍將要發行第二期藩債,以募集500萬兩白銀(平西軍募集300萬,朔方軍募集200萬)用於入川作戰,以及大明朝廷將在洪興元年結束前向二藩各提供50萬兩白銀用於入川作戰準備的“特大利好”。這下第一期平西藩債和第一期朔方藩債立馬就飛漲起來了。
債券飛漲的原因當然不僅是出現利好那麼簡單,真正的原因,其實就是圍繞在海商銀行、鹽商銀行周圍兩大商人集團在操縱債券行情!
由於“寄進製”(詭寄、投獻)被朱慈烺給瓦解了(寄進製使得土地和工商業產權集中到了官僚士大夫手中,嚴重阻礙了資本主義在東南地區的發展),所以大明東南的工商業和富農經濟這幾年也飛速的發展了起來。
而其中發展最快的,則是以鹽商銀行和揚州徽商鹽總為根本的徽幫財團,以及立足東南海上貿易,以安平鄭家和海商銀行為本的泉商財團。
這兩大商團在朱慈烺瓦解寄進製前就非常成功,積累了巨額的財富,也就是賬麵上躺著大量的現金花不出去,所以隻能用來買地收租。
用後世公認的觀點,這些中國奸商沒有把賺到的錢投入再生產,而是拿去購買土地,所以資本主義才發展不起來......是中國人喜歡買地,才造成資本主義不能發展的!
但是靈魂來自後世的朱大皇帝知道,哪怕在21世紀的中國,手裡有幾個閒錢就去瞎投資或是盲目擴大再生產的資本家,下場往往比不上賺了錢就去買房子收租的“土財主”。借了一屁股高利貸,上了失信名單變成老賴的都是盲目做大的,反正他在上海金融圈混那麼多年,就沒聽說過誰家因為在上海灘買房買成老賴的......
而在17世紀,資本主義還在初級階段,大工業的時代並沒有到來,所以也沒那麼多燒錢的項目可以消耗泉商、徽商財團的資金。
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進行穩健的財務投資的市場——銀行存款(現在是資金比較緊缺的貴金屬貨幣時代,而且價格革命的高峰已經過去,所以存款利率較高,有利可圖)、政府債券、城市地產和農田,都符合泉商、徽商財團的要求。
朱皇帝也很懂這些“土財主”的心思,所以就因勢利導,開辦銀行,發展債券市場,建設新興的工商業城市,以吸納“土財主”們過剩的資金。
有了更多的投資渠道,大財主們的資金就不會蜂擁而入農田市場去和真正能夠經營農場的資本家搶奪土地了。
而一個“穩健”的債券市場,也少不了一定程度上的抄賣——沒有人抄賣,交易就會極度萎靡,交易萎靡,流動性就差。沒有了流動性,債券的收益率就必然會上漲......而平西軍、朔方軍這樣的方鎮,根本承擔不了太高昂的利率。
所以在第一期平西藩債和第一期朔方藩債上市之前,抄賣活動的布局實際上就已經開始了。
由於這兩個藩債的兌現條款存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都是撤藩才能兌現本金!
而且這個“撤藩兌現”是由大明朝廷以聖旨大詔的形式提供了“全額不可撤銷擔保承諾”的,以朱慈烺的信用度和大明朝廷如今的財務狀況,這份“全額不可撤消擔保承諾”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所以兩個藩債還本是有保證的,問題隻是什麼時候還?
在還本有保證但無期限的同時,兩個藩債的票麵利率又過低,年利率隻有百分之六。
這個利率擱在後世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是在17世紀可不行......17世紀是貴金屬貨幣的時代,沒有核動力印鈔機,連蒸汽動力的印鈔機都沒有,連手工印鈔機都沒有!
所以“資金市場”是賣方市場,全世界的利率都偏高。百分之十都是很良心的利率,百分之六的資金成本簡直跟白給一樣!
在利率偏低的情況下,兩個藩債上市即破麵值是肯定的!
而跌多少,就是由“撤藩預期”的高低所決定的......
如果兩個藩鎮馬上就要撤了,那麼債券的“含息價”完全可能高於麵值。
如果兩個藩鎮100年後才會撤,那麼債券價格可就跌慘了!
所以這兩期藩債的條款設計的非常坑人,黃江和蘇生這兩個銀行家真是太奸詐了......在以後的青史上,他們兩個都是不要臉的大奸商!
“漲了,漲了,又漲了......隔壁海商行掛出的牌價已經到了60兩了!”
“60兩啊......昨天才40兩啊!一天時間就漲了二分之一啊!”
“還要漲!怎麼可能不漲?朝廷設立兩藩就是為了攻打四川的流寇,打完四川肯定要撤藩的!”
“打完四川就撤藩?消息可靠嗎?”
“怎麼不可靠?沒看見邸報上怎麼說的?吳三桂當了川陝總督,王永吉當了陝西巡撫......打下四川,吳三桂肯定要入川的,兩藩精銳也會跟著一起入川,不撤藩,難道把四川也封給兩藩?”
“那怎麼可能,朝廷怎麼可能讓兩藩繼續做大?而且有了四川的土地,兩藩將士怎麼肯回陝西去受窮?“
“可是四川也不好打吧?”
“怎麼不好打?三路齊發,平西、朔方兩藩由陝西南下,朝廷大軍由湖廣西進,退到貴州的川軍再向北打。流寇三麵受敵,還不是死路一條?”
“對,對,就是死路一條!”
“那藩債還得漲......得多買一點!”
“快快快,快去買啊!”
議論了一會兒,又有一批動了心思的湖廣土財主拿著鹽商、海商銀行發行的大額銀票湧了出去。再過一會兒,買到債券的人,大概又會喜氣洋洋的回來了......
看著他們衝了出去,已經在茶樓裡坐了一個上午的姚大橋終於忍不住了!
“不行,我還得再買一些!”姚大橋嘀咕著,就邁開步子往茶樓外頭走去。
他其實已經買了不少藩債,是在前一陣子藩債下跌的時候買進的。花了5000兩銀子,買了102張平西藩債(每張的麵值都是100兩)。
剛買進的時候還跌了不少,幾天內就虧了近1000兩,讓姚大掌櫃心疼的要死,差一點就要斬倉出局了。
他今天早上來茶樓的時候,就帶上了102張債票,想等債票反彈一點就賣出去。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債票漲得那麼凶......他現在不僅補回了損失,還賺了1000兩銀子!
而且看這個行情,還得漲啊!
姚大橋稍一盤算,就決定加倉了,他手頭有錢啊!他把一批秋糧賣給江南來的米商,手頭有三十幾萬兩的現銀——這些銀子並不都是他的,因為他還欠著上家二十幾萬的貨款。不過這個賬不必馬上結,在年關前清了就行。
所以姚大橋可以利用這二十幾萬兩賺點利息——就是存進兩大行或是彆的比較靠譜的錢莊,吃幾個月的利息。
不過現在他改主意了,他要玩一次大的!全都買進藩債,狠狠賺上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