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興七年十二月末,大明安定都護府駐地沈陽府的大南門口,已經聚集起了一群官袍烏紗的大明官員。看他們胸前的補子和官服的顏色,就知道他們個個都是大大的朝廷命官,有幾個人的官位還相當的高呢!不過要走近一點,仔細觀察他們腦袋,就能看見一點異常,這些大明高官人人都是一頭短發,沒有辦法梳成發髻,隻好亂糟糟是留著,好像個個都是才還俗幾個月的僧人......
這些留著短發的大明官員應該是來迎接什麼貴客的,還在大南門外搭了彩畫牌樓,看上去就非常隆重。從一早上開始,還有滿滿的披著白色棉甲的火槍兵們趕來維持秩序,過了一些時候兒,還來了一隊胸甲槍騎兵。全都騎著精選出來的高頭大馬,沒有批全副棉甲、鎖子甲,而是一塊輕便的胸甲加一頂頭盔。
當然了,這個胸甲不是用整塊鐵皮打造的,就是一片布麵鐵甲,護住最要緊的部位而已。
另外,這些騎兵也沒帶著大弓和兩口袋羽箭。隨身的器械除了一杆足有一丈長的長槍,就是一口腰刀,一根鐵鞭,一張圓盾。
看熱鬨的百姓也來了不少,因為天氣挺冷的,所以都是皮帽子皮袍子,裹得嚴嚴實實,不過所有人的腦後,都沒有那根象征著大清統治的辮子。
辮子不能留啊!
不僅是金王爺不許,就算不管了,大家夥也不願意留......太油膩,不清爽,而且留著辮子怎麼證明自己是漢人?萬一史可法打過來了,你留著個辮子頭等著讓人割了去報功嗎?不能這樣啊!
所以沈陽這邊割辮易服令一下,不管是鑲綠旗、正綠旗還是老八旗的男人,全都麻利的剪了辮子,做了漢服。不過漢服不舍得穿,新衣裳啊,得在關鍵時刻拿出來穿。
另外,什麼壺啊,簞啊的,這段時間也特彆好賣......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嘛!
現在正是年關將至的時候,沈陽城內大部分人都閒了下來,準備安安穩穩過個新年了。
所以今兒聽說有貴客到來,就有不少閒來無事的沈陽人出了城門,擠在官道上來看熱鬨了。
如今的沈陽城內還是蠻熱鬨的,來了許多老八旗和鑲綠旗,其中相當部分都拿過“北京戶口”,互相之間都是熟識的,不一會兒就開始交頭接耳打聽起來了。
“誰要來啊?那麼隆重......王爺好像也來了!”
“一準是衍聖公來了!”
“衍聖公?他來乾什麼呀?”
“來檢查啊!你不知道嗎?咱們現在不是歸順大明天朝了嗎?大明的百姓官員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還有那頭發......都是有規矩的,咱們得守規矩,所以就派衍聖公來檢查。”
“是這樣啊......那咱們穿成這樣行嗎?”
“沒問題吧?那麼冷的天,不穿皮袍子戴皮帽子,要凍著了算誰的?”
就在這個時候,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所以看熱鬨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向馬蹄聲傳來是方向看過去。
“來了,來了......快看,大隊人馬啊!”
“我看看,我看看,咦,不對啊!”
“怎麼不對?”
“旗號不對,衣甲也不對啊!”
“那,那好像是正黃旗的旗號啊......”
看熱鬨的人當中有不少在家休息的兵將,當然認得出正黃旗的旗號——黃底金龍,獵獵飄揚,再加下縱馬而來的騎士都是黃盔黃甲,顯然就是正黃旗的人啊!
來的不是衍聖公啊,來的是北京那位“二環內皇上”的人啊!
皇上都退位當恭親王了,還派人來沈陽乾什麼?難道是想聯絡金王爺反明複清?
剛才還挺熱鬨的官道上頓時一片死寂,大家夥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辮子都沒了,也沒臉見北京來客啊!
要不還是散了吧!天那麼涼,可彆受了風寒了......身體要緊啊!
沈陽大南門外官道上聚集的人群這就開始散去了。
正策馬而來的是以索尼、剛阿泰、郎必隆、尚之信四人為首的北京來客。是福臨派他們來沈陽碰釘子的!
對,就是來碰釘子的......福臨和索尼、蘇克薩哈、班布爾善這些些心腹商量了一個晚上,最後想出一個辦法,就是遣使沈陽,征求多鐸關於複辟大清朝的意見。
大清朝的那些餘脈當中,也就是多鐸實力最強了。如果大清要複辟,那就不能沒有多鐸的支持。
如果多鐸都不支持,那麼北京城內的大清忠臣,大概隻能暫時藏好他們的忠心了。
另外,多鐸如果不支持大清複辟,那麼能不能把北京城內的忠臣和忠臣的家眷接到關外安置?
忠臣和忠臣的家眷那麼多,而且個個都能吃,胃口還很不錯......皇阿瑪留下的那點麵粉和小米耗得很快啊!
索尼和蘇克薩哈、班布爾善他們幾個在馬背上看到沈陽大南門外夾道歡迎的場麵,心都吊起來了。
大冷的天,他們不好好在家眯著,出來乾什麼呀?是來迎接大清皇帝的欽差嗎?
難道他們的心裡都念著大清朝嗎?
就在索尼、蘇克薩哈、班布爾善三人心思沉重的時候,那幫看熱鬨的沈陽人呼啦啦的就開始散了......
這下索尼、蘇克薩哈、班布爾善他們三個就更不開心了!什麼意思嗎?來都來了,怎麼又走了?大清才沒了幾天,這就“國走茶涼”了?你們這些人可都是旗人啊!
不過當他們幾個騎著馬靠近大南門城門洞外那個彩畫牌樓的時候,心情又稍微好一點了。
因為他們看見長得跟個大狗熊差不多的多鐸了,雖然換上烏紗莽袍,一副大明王爵的打扮,但是他那模樣太紮眼,大老遠的就能認出來了。
轉眼功夫,索尼、蘇克薩哈、班布爾善他們已經到了多鐸和一群“大明官”的跟前,幾個人還是照著老規矩翻身下馬,然後向多鐸打千行禮,還都自稱奴才。
多鐸則趕忙上去攙扶起靠自己最近的索尼,低聲道:“索中堂,你們怎麼還是這副裝扮呢?”
說著話,他還伸手摸了一把索尼的腦後,摸到了索尼的辮子,然後使勁兒拽了一下,索尼的頭皮一疼,叫了一聲:“哎呦!”
“是真的?”多鐸問。
“當然是真的!”索尼眉頭皺了起來,“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您真心歸順朱明了?”
多鐸似乎有點緊張,眼珠子左右轉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物,就拉著索尼、蘇克薩哈兩個的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快快......跟孤回府,咱們到王府再說。”
看到多鐸這樣子,索尼心裡也有點打鼓。
這王爺看著怎麼有點做賊心虛?該不是真的在打複辟大清的主意吧?這可得問清楚了,就得在這兒問......因為跟著索尼一塊兒來的剛阿泰和尚之信代表的可是對大清朝最忠心的奴才!
最好能從多鐸口中問出一個“時機尚未成熟”的話......
想到這裡,他就不願意走了,用力一甩多鐸的“熊掌”,多鐸力大,他哪兒甩得開?可多鐸還是停步了,回頭看這索尼。
“索中堂,您這是......”
“王爺,”索尼正色道,“今兒您得跟奴才說清楚了,您心裡麵到底還有沒有大清朝?到底想不想反明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