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要飯兵在襄陽府吃大戶,大戶們的損失可以比一畝一鬥兩鬥的稅大多了!
現在隻要要飯兵肯走,不要說一鬥兩鬥,就是五鬥六鬥的稅,他們也會咬著後槽牙答應下來的。
可問題是,朱由檢能一直在襄陽呆著?不回北京城去了?以後就定都襄陽或是定都武昌了?
如果真那樣,湖廣的稅收是不用擔心的。隻要朱由檢領著百萬要飯兵在湖廣鎮著,湖廣這裡的兩億多畝土地一年交個六千萬石都不是問題......而且還能順著長江輻射到江南、四川,年入一個億都不是夢!
明朝的賬麵上湖廣有億畝,江西有4000萬畝,浙江有4600萬畝,南直隸有7700萬畝,四川賬麵上有1300萬畝,但實際上不下5000萬畝。另外,南直隸還有不少隱田,淮河流域還淹沒了好多,好好查一查應該能過億。
光是這幾個長江流域或是靠近長江流域的省級行政區,就擁有億畝以上的良田......一畝收個兩鬥就有9000萬石了!
過億根本不難,但是北方的軍隊怎麼管?
朱由檢的統治基礎還是帳前、殿前、禦前、大同、宣府、燕山、大寧等八部天兵。除了禦前軍擺在川貴,以四川、貴州的禦前護衛千戶所為基礎外。其餘七個軍的基礎都在北直隸、大同、宣府、燕山、大寧。另外,被朱由檢所倚仗的五個貴妃萬戶斡爾朵也在北方草原上駐牧。
如果朱由檢將首都從北京遷往武昌,那他就得長期遠離駐紮在大同、宣府、燕山、大寧和北直隸的十餘萬精兵。而長期遠離自己最基乾的武裝,是相當危險的......沒準就整出個靖難之役或安史之亂了。
而且現在大明和奴賊的戰爭還沒有結束,北方草原也沒有平定,所以朱由檢根本不可能南遷武昌——除非他能把奴賊鏟平,把草原收服,把西北也擺平了,否則朝廷南遷看上去就好在躲避北方的敵人,這可是大大掉威望的!威望一失去,北方的十餘萬腹心精兵就會離心離德,太危險了!
不過朱由檢還是有辦法的!
隻要湖廣的士紳答應了一畝一鬥的稅率,那麼一年2000萬石的田稅可就沒跑了,不僅農稅跑不了,連荊江、漢水、湘江上的商稅稅卡也可以恢複起來,一年再收個一二百萬兩的商稅!
在朝廷不在長江沿岸的情況下,收到這個數,就不算少了。
朱由檢笑道:“叔祖放心,朕早就有收取湖廣各州府足額田稅的辦法了!”
朱翊銘感興趣的問:“陛下,您打算怎麼做?”
朱由檢笑道:“當然是放權了!本朝稅收艱難的原因無非就是兩個,一是朝廷自永樂年間北遷後就遠離天下財富的中心。中原的生產從宋朝南遷之後就徹底衰落了,到了本朝更是遠遠比不上東南、湖廣和四川。而北方燕雲之地的生產,甚至比中原都有所不及,更不用說長江沿岸的富庶之地了。
朝廷居燕雲的目的是就近掌控九邊用武之地,可結果怎麼樣?遼鎮照樣淪陷,九邊照樣衰弱,甚至連宣府、薊州的兵力都廢弛到了極點。以宣、薊之近,朝廷都難以掌握,又如何能遙控東南、湖廣、四川如以臂使指?
第二個讓朝廷稅收艱難的原因,則是地方權力分散,下層的親民之官權小,難以承擔責任。
祖爺信子孫不信官員,以藩王總四方,同時又內除宰相之權,外分守臣之權。一省之權被他分了三分,互相牽製,各不統屬。三司之下,情況亦然。後來雖設巡撫以總地方,但是巡撫離州縣太遠,難以有效管束,而且本朝地方體製首推三司並立,對於巡撫之臣依舊頗多掣肘,使之難以發揮。
此外,一省巡撫畢竟是封疆大吏,選拔任免必須通盤考慮,不能隻看完稅如何?所以巡撫權重並不能解決稅收艱難。
而朕在北直隸的改革,則是放權給知府。讓知府總一府之事,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大權在握,責任在肩!猶如漢之郡守,唐之節度。”
朱由檢手下的北直隸八府知府,還有大同巡撫、宣府巡撫、燕山總兵(現在燕山不設巡撫)、燕寧總督兼大寧總兵、薊遼總督、平遼總兵等十四個地方官職,實際上都猶如漢之郡守,唐之節度,不僅軍政大權一把抓,而且還有很大的人事權。
當然了,朱由檢也不會把自己的兵權毫無保留的授予下麵官員。這十四個長官的軍政一把抓能抓到什麼程度,也是要看情況而定的。
比如北直隸八府知府的兵權就是本府團練,大同、宣府兩鎮的巡撫隻掌握自己的巡標。
而燕山總兵、燕寧總督、薊遼總督、平遼總兵的權力最大,是真正的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大權在握——這四總督或總兵都是前敵將帥,沒有重權是不行的,所以談不上改革。
真正的官製改革,其實就是北直隸八府、宣大二鎮,還有一個重慶府。其中重慶府的牛金星雖然沒有總一方軍政的大權,但是朱由檢已經命令李錦全力配合牛金星,也等於給了他調兵之權。
另外,宣大二鎮的頭頭雖然叫巡撫,但實際上也就是一府地盤,朱由檢在崇禎五年的時候就撤掉了大同知府和宣府知府,讓兩個巡撫直接管理兩鎮邊牆之內的州縣(兩鎮牆內的衛所都被改成了州縣)。
所以朱由檢現在要推行的就是地方知府負責製!
知府的位子沒有巡撫那麼“高”,向下直接就能摸到縣。如果把放給巡撫的兵權放給知府,再給知府一定是人事權。那麼征收稅賦的效率就能大大提高了,原本縣令所管的大地主如果煽動百姓抗稅,縣令是很難對付的,隻能上報知府,知府再報巡撫和提刑按察司,然後巡撫和巡按作出決定後再移文總兵衙門調兵,兵調來後再由兵備道和總兵下麵的軍官,一起去鎮壓。
那麼大一個圈子兜下來,其中的扯皮、推諉,那是肯定少不了的......而且巡按、巡撫這些大官怎麼可能一接到知府的報告就馬上調兵?這不成了大官聽小官的指揮?
而且能煽動百姓抗稅的都是巨室豪門,有的是辦法把調兵的事兒給攪黃了。
在這種情況下,下麵的知府、知縣一般就少招惹巨室了。巨室不交稅,那就讓升鬥小民多交點吧!
催逼升鬥小民用不著巡撫派兵,縣令的三班衙役也就夠用了。
所以北直隸八府的“知府負責製”效果還是不錯的,彆看八個知府手頭沒多少團練,剛剛上任的時候就1000人。但是這1000人就足夠鎮壓地方巨室抗稅了......地方巨室一般不會自己出頭,而是讓小老百姓當炮灰。而這些小老百姓也不傻,看見知府老爺手裡有兵,也就老實了。
即便還願意賣命,那也得加錢了!
對於地方巨室而言,和1000個隨時可以出動的團練兵對抗的風險、成本,實在太大!還是老老實實的加稅算了......
朱翊銘終於明白了朱由檢的盤算,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妥,眉頭大皺了起來。北直隸八府和宣、大二鎮畢竟在天子眼皮底下,有帳前、禦前、宣府、大同四軍(宣、大二總鎮不歸巡撫管)鎮著,應該出不了簍子。但是彆處的知府如果有漢郡守、唐節度的大權,就怕會出藩鎮之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