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板敘述事情的方式很奇怪。

他似乎一點兒也記不住人名，為了簡單清楚的說清楚是什麼人在做什麼事情，他會以A，B，C...這樣的代號來訴說。

真的是這樣嗎？也不是。

至少在事件中，那些圍繞著事件的‘配角’名，黃老板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所以黃老板說了半天，韓星也是迷迷糊糊。

什麼獸王少年A，雇傭兵新星B，天才科技少年C....都是誰？感覺似乎有些熟悉，卻又陌生。

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轟轟烈烈，感覺比自己呆在星火大隊要有意思，可是黃老板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雖然韓星很想知道胖子，四子還有洛離的消息，當然最想知道的是洛辛...

呆在星火大隊像是一個封閉的世界，他所知的都是大概的，並不及時的...

可是天知道黃老板說的都是誰，所以黃老板告訴自己這些的意義又在哪裡？

激勵自己嗎？

韓星揉了揉有些刺手的寸頭，聽完之後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才悶悶的說道：“他們都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黃老板的聲音變得稍許尖銳了一些，然後看著韓星頗有深意的說道：“至少，他們都認識唐淩。”

認識唐淩？這算什麼理由？！這個世界認識唐淩的人多了去了。

韓星有些奇怪的看著黃老板，或許是他受的打擊太重，受傷太深，所以有些神誌不清了？

雖然唐淩去世的傷痛也一直在自己的心中。

黃老板對韓星的眼神視而不見，隻是悠悠的灌了一口他的酒，很隨意的說道：“而且...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追隨唐淩的。”

聽到黃老板這句話，韓星略微有些吃驚。

但他還來不及想太多，就覺得肩頭一重，原來是黃老板的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很認真的看著韓星：“告訴我，如果現在唐淩還在，你...願意追隨他嗎？”

韓星有些愕然，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一定要誰追隨誰呢？我...”

“如果有非要追隨不可的理由呢？”黃老板眯起了眼睛，眼中迸射出的目光顯得有些尖銳。

“師父，我想要知道理由。”每當黃老板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是他極度認真的時候，韓星也不由得改口，用上了和黃老板談論正事的時候才會有的稱呼——師父。

“理由？”黃老板露出了笑容，韓星下意識的感覺到危險，果然下一刻，他的腦袋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兩年多了？你這木頭腦袋就沒有領悟出一些什麼嗎？”

“在這個時代，真的是單打獨鬥能夠混出來的時代嗎？”

韓星捂著腦袋，有些委屈，黃老板的思維未免太過跳躍了吧？除了唐淩那個家夥，誰能跟得上他的思維呢？

好在黃老板並沒有繼續打人的興趣，而是再次灌了一口酒說道：“每個時代的每一代人，都有其使命。如果是完成使命這樣的事情，當然是要凝聚一群人。”

韓星揉了揉還在疼的腦袋，說道：“道理是這樣，如果真有這樣的使命，非要選擇追隨誰，我當然會選擇唐淩。”

“這就對了。”黃老板將手中的手杖重重的跺地，然後坐直了身體：“你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子，和我剛才所說的那些家夥相比，也絲毫不差，甚至還有更大的潛力。”

“什麼對啊？”韓星還是反應不過來。

“優秀如你，也願意追隨唐淩，我所說的那些人也一樣。”黃老板很鄭重。

那麼鄭重原來就是為了論證這一點？感覺有些孩子氣呢？

韓星覺得有些好笑，心中也有些微微難過，有些話雖然不想說，但還是必須要提醒黃老板：“師父，唐淩已經...已經不在了，我們也不用討論這些了吧？”

“你以為我糊塗了？”黃老板斜了一眼韓星：“首先，我對唐淩是不是死了，持保留態度，隻要一天沒有堅定的證據能證明他的死亡，我就不會改變態度。”

韓星不語。

黃老板則歎息了一聲：“當然，這或多或少包含了我的私人感情。那麼久了，唐淩即便活著，還能不能...”說到這裡，黃老板點上了一支煙：“跟上時代的腳步呢？要是稍許跟不上，他就不會是最佳選擇了。”

“你到底要選擇什麼？”韓星充滿了疑惑。

“不是我，而是有那麼一些人都在選擇。”黃老板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拄著他的手杖，來回走了幾步：“現在還沒有明白我告訴你這些的意義嗎？”

“意義就在於，沒有了唐淩，你就要出頭，替代唐淩的位置被追隨。”

“不管是我自私也好，愚妄也罷，我不想失去這個希望。”說話間，黃老板揚起了手杖，指向了韓星。

韓星愣住了，他想起了銘刻在心中的那個背影，唐淩的背影，他能替代唐淩成為被追隨者嗎？

韓星沒有信心。

而黃老板則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可是你是讓我失望的，沒有唐淩的實力，沒有唐淩的智慧...”

韓星低下了頭，黃老板的話讓他刺痛，可他明白這是事實，更看得清楚這其中的差距。

“但好在，你和唐淩擁有一樣共同的東西，那就是赤子之心和堅持的意誌。”黃老板坐在了韓星的身邊：“所以，我的選擇依舊是你，我會努力的讓你成為選擇，你不要放棄。”

“嗯。”猶豫了很久，韓星忽而堅定的‘嗯’了一聲，不為彆的，就為了心中一縷說不清是什麼，卻一直不曾熄滅的火焰。

這火焰應該是想要為時代，為人類爭取一些，改變一些什麼的心吧。

“很好。”黃老板點點頭，對韓星說道：“時代被強行的再一次推動向前了。你知道，現在已經全民入夢的時代了，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大家不能逃避的夢境。”

是這樣的，這就是這兩年最大的改變。

普通人也躲不開的夢境，躲不開夢境中的錘煉，這錘煉已經開始變得豐富多樣，不可避免的廝殺隻是錘煉的基礎，還有更多的實用性知識，實用***開始鋪陳開來。

有人在夢境中，除開廝殺，還要麵對加工複雜的機械，有的人開始在夢境中被強製學習超科技紋路的基礎理論，有的人開始要駕駛各種超現實的運輸工具，包括但不限於類似於前文明的汽車，飛機，船舶....

太多的東西，不能一一例舉，感覺是夢之域開始快速的，強迫的讓每個人都有用起來。

再不濟都要有強大的戰鬥力。

這看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事實上任何拔苗助長必定意味著犧牲的存在，就像紫月升起的那一天，就像是某種清洗。

如今也是！

每個月注定會有一批人死去，夢之域的一切可不是開玩笑的，傷者，死者依舊會映照在現實。

麵對著這個現實，各個安全城，安全區甚至安全村等等的統治者，似乎也開始有了奉獻精神。

幾乎是不惜代價的開放物資，甚至開始對聚居地也如此，究其原因，除了保證每一個人在現實世界的生存，還有鼓勵生育的意思。

星火大隊的封閉是相對的，在這裡你也許不會知道所謂的新風雲人物，不會知道一些及時的新聞，也不能及時知道你親朋好友的消息，但世界的大趨勢卻是必學也必知的。

韓星知道用每個月死亡的代價，換來的人類前行的腳步是驚人的。

如今最差的普通人也有了和五級以上變異獸搏鬥的能力，在這個基礎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學習知識，學習技巧，事實上世界在孕育著某種希望。

普通人和一階紫月戰士的差距也開始變小，按照科技者的分析，他們雖然不能打破基因鎖，卻也開始走上了一種奇異的狀態，那就是在不能打破基因鎖的限製下，把當前的基因潛力發揮到極致。

事實上，紫月戰士是沒有將每一階的基因潛質發揮到極致的。

第一，是因為性價比！資源是有限的，這些有限的資源與其用來將現階段的基因潛力開發到極致，不如用來打破基因鎖。

畢竟打破了基因鎖後，又有了新的成長潛力，總是會強於前一階段的。

第二，則是因為時間。

人類的壽命有限，在不進階的情況下，不會增加壽命。所以，是沒有辦法耗費那麼多時間來將基因鏈潛質發揮到極致。

不過這也就意味著沒有基因鏈天賦的人可以這樣做，夢之域的開放就是為了這個。

有科技者預估，當普通人將現有的基因鏈潛質發揮到極致，也會成為超人，至少是前文明人類眼中的‘超人’。

他們會有極度接近二階紫月戰士的基礎戰鬥能力，幸運者甚至也能發揮出來天賦潛能，因為天賦潛能這種東西並不是一定要打開基因鎖，它是暗藏在人類初始基因中的。

隻是打開的基因鎖越多，這隱藏的能力便越有可能被開發出來而已。

更好的消息是，人類這兩年誕生的新一代，總體的人口素質是強於兩年前的。

新開發的技術，已經能在嬰兒六個月以後，就簡單的測算出基因鏈天賦，而測算的結果自然是好的驚人，有基因鏈天賦的孩子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一，雖然大多數隻有一星天賦，但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人提出了設想，隻有一星天賦的，可以將基因潛力全部開放完畢，才進行進階，那樣他們的實力可以堪比現階段真正的二階紫月戰士。

這絕對是好事，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一時間將三階以下紫月戰士的地位拉低了不少...

不要懷疑這隻是推測，從普通人可以入夢以來，這樣的事情已經開始發生，或者紫月戰士要開始試著從彆的方向去突破，不然就要接受這樣的事實。

韓星想的有些入神，這個世界這兩年的變化太大了，但他有些不明白這樣的變化，根源是在於人類變得如此之強，甚至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加速，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為了抵抗地底種族？

是的，地底種族的確讓人擔憂，但還不至於...難道還有彆的隱憂？

“在想什麼？”或許是因為韓星的沉默太過長久了，黃老板不僅詢問了一句。

“我在想，這個世界的加速變化究竟為了什麼？根據進化論，環境是進化的一大動力，可是現在的環境...”韓星皺著眉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和人類的進化不匹配，是嗎？看來你也不是太蠢，已經可以思考一些深刻的問題了。”黃老板倒是一句話點出了關鍵。

“師父知道原因？”韓星眼中儘是好奇。

“知道也不會現在告訴你。”黃老板直接拒絕了韓星，隻是悠悠的歎息：“我要告訴你的重點是，因為全民入夢，原本的夢種入夢節奏也加快了。”

“也因為如此，夢境中釋放了不少資源出來。”說到這裡，黃老板突然笑了。

韓星莫名其妙，這個事情不是大家都知道嗎？有什麼好笑的點嗎？

“資源就是一切，有了它，原本被埋沒的，默默無聞的...都說不定會成為閃耀的星星呢。”黃老板又恢複了懶洋洋的姿態，翹著腿，望著天。

韓星靜待下文。

“星火大隊會來一批新人。很不同的新人。”果然，在沉默了幾秒後，黃老板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韓星挺直了腰，他自覺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唔，這批新人的身份很不同，原本是不用來的。不過呢...”黃老板再一次眯起了眼睛：“最多一年後，這個世界會發生一次特彆的事，很重要，會決定新一代人的格局。比起枯燥無聊的戰神之路大賽，我覺得這件特彆的事情很有趣呢。”

“什麼事？”韓星被調動起了好奇心，另外他也不知道來新人和這特彆的事情關聯在哪裡？

“這可是秘密，我不能泄露給你這樣的小兵蛋子。”黃老板伸了一個懶腰，站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他將一個包袱扔在了韓星的麵前：“你以為我這次來是乾嘛的？”

“看我笑話的。”韓星毫不猶豫的回答。

結果腦袋挨了黃老板一巴掌：“回答錯誤，我是來提醒你，還有一年時間，你對自己最好殘酷起來，時刻記得你是要替代唐淩的人。”

“在那件特彆的事情發生之前，你必須要斬頭露角。”

黃老板說話間，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韓星。

韓星不由得額頭上冒出了絲絲的熱氣，背上全是細汗，他知道黃老板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而認真起來的黃老板是很可怕的。

“我最擅長的不是劍，之前所學甚多，教你沒有問題。但現在，你需要更進一步，所以...我去打劫了很多會用劍的，給你找來了這些。”黃老板說話間，用腳踢了踢麵前的包袱。

那是在示意韓星打開。

韓星略帶疑惑的打開了，其實他覺得黃老板絕對是一個劍道大師，所教的東西自己現在都還沒有充分理解...

他竟然開始覺得不夠！

想著韓星已經打開了那個包袱，裡麵竟然堆著七八本書，還有十幾個記憶盤。

看著這些，韓星隨手拿起了一本書，隻看到封麵就已經開始震驚興奮，再翻開書一看，更是激動到無以複加。

這是一本由五階紫月戰士，也同時是一名劍道天賦者，可以稱之為劍道大師所寫的書籍。

這本書極有名氣，但隻有這位大師的弟子能夠得到這書籍，並且要立下絕不外傳的誓言。

可黃老板竟然給他找來了這本書，並且不是普通的版本，而是大師批注的版本。

非常珍貴，怎麼來的？

韓星忍著激動，又拿起了一本書，這一本比上一本還要難得，是紫月時代最強的劍客——流白，所撰寫的一本關於他其中一道劍意的詳解。

韓星原本就癡迷於劍，此時忍不住還想要詳細的看一看。

但黃老板已經不耐煩的把包裹一把抓緊，胡亂的塞在了韓星的手裡：“之後在慢慢看，你要知道這些記憶盤也是關於劍道的，其中還有那些會用劍的親自演示的...雖然，我很有本事，但搞到這些也是用了一些精力的。”

還有親自演示！韓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包袱，不用黃老板說，他也知道這包資源是如何的珍貴。

“一年時間，既然你是劍道天才，一年時間我要你將這些掌握百分之八十，你的基礎也差不多了。”

韓星原本是不敢想象的，一年時間掌握這些？可是他絕對不能辜負黃老板給予的這些珍貴資源。

那就如黃老板所說，拚了吧！

韓星鄭重的點頭，不想在這個時候，黃老板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記憶盤，單獨的遞給了韓星。

“這是我畢生所學之中最重要的一項，原本是不應該交給你的。因為想要學會它，條件太苛刻，在這個世界上...”黃老板的語氣變得有些滄桑和難過。

“嚴格的說來，符合學習條件的隻有兩個人。”

“我是機緣巧合才學到了一半，你自己看看能夠學習多少吧？如果一點都學不會，也不用難過，畢竟...”黃老板沒有再說下去。

韓星則疑惑的接過了這記憶盤，上麵寫著一個字‘眼’。

什麼意思？雖然不覺得能和唐淩相比，韓星對自己的天賦還是有信心的，為什麼會學不會？

但黃老板似乎已經累了，揮揮手說道：“我走了，估計三天後，那批新兵就會來。之前的格局會變，試著將之前的恥辱找回來吧。”

“你這就走了嗎？”韓星忽然有些不舍。

“不然呢？看著你這個家夥就煩。我連唐龍也找不到...”黃老板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朝著前方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韓星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的內心也充斥著難過。

他當然也理解黃老板這句話，唐淩沒有了，無疑唐龍是更合適的人，自己應該是排在第三或者第四的人選？

總之，韓星知道黃老板對自己很好，他並非真的覺得自己蠢，隻是還達不到他的理想吧？

他不知道是什麼在逼迫著黃老板？隻是下意識的，他也不想黃老板失望...

想著，韓星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

終於能夠看見了。

唐淩的雙眼通紅，因為用眼過度，現在即便隻是輕輕的睜著眼睛，也在不停的流淚。

靈眼所指的並非完全是雙眼，而是人類所有的‘真實之眼’，包括已退化的，還有心靈之眼，最後是玄而又玄的‘靈眼’，也可以稱之為精神之眼。

以為唐淩現在的學習程度，還隻能停留在最直觀的雙眼上，何況他還有彌補曾經在黃老板那裡學習的差漏，將第一階段打磨的最完美。

這是一件極其耗費精神力的事情，而在這封閉的時空碎片中，唐淩又哪裡敢輕易的動用數量並不算多的精神力藥劑？

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當精神力有所恢複，就開始不停的錘煉自己的雙眼。

黃老板教會了他用精神力配合雙眼去看一切，會得到更加精準的答案。

而鍛眼的方式還要複雜，不僅要用精神力去看，還要用特殊的方式編織精神力，形成一種腦橋，將雙眼所看，在大腦之中得到真實。

這個理解起來很抽象，但也並不抽象。

人的雙眼所看並不一定準確，就像人和動物和昆蟲所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

要的真實，唯有用精神力去探究，重點還是大腦會分析出真實。

腦橋連接雙眼和大腦，會消除雙眼的誤差，這隻是第一步。

而每天還要小心的用精神力錘煉大腦，這又是一個複雜的修煉方法，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傻子，瘋子...

並且還有個大前提是，修煉者必須擁有‘眼’的天賦！

就算唐淩這樣的修煉狂人，在修煉鍛眼的時候也不得不加倍小心。

三天了。

在睡眠幾乎很少的情況下，唐淩終於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他看見了。

並不是看見彆的能量結構，這對於唐淩來說太簡單了，他是第一時間看見了時間和空間！

很粗淺的看見！

這意味著...唐淩緩緩閉上了不停流淚的雙眼，慢慢的躺在了地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彼岸在閉關衝擊基因鎖的小屋忽然震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