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信(1 / 1)

暗月紀元 仐三 2123 字 1個月前

昨夜的雨在今晨時分就停了。

但雨水過後,天卻依舊暗沉,就像傷心哭泣以後的心,隻剩下痛楚的憂鬱籠罩。

今夜依舊有雨。

唐淩坐在窗楞之上,看著入夜以後寂靜無人的後巷,似乎時間還停留在昨夜,彼岸離去的背景還在那裡,被時間凝固。

可是...哪裡有彼岸的身影?她離去了,去到哪裡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答案,留給他的唯有手中這封信。

信封是簡單的白色,信封上隻有簡單的‘致唐淩’三個字,而在信封的背麵則有兩個細小的字‘彼岸’。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信封,唐淩拿在手中已經反複的看了一個下午,遲遲不願意拆開。

這一彆不知道會有多久?唐淩不想破壞這信封,在信封上留有彼岸的氣息。

至於信的內容是什麼?唐淩反而不是那麼在意了,如果不拆開它,就像心中永遠留存著一個牽掛,未嘗也不是好事。

沉靜之中,黃老板默默的走入了唐淩的房間。

唐淩沒有轉頭,依舊握著手中的信,死死的盯著窗下那條後巷,不死心的想要尋找昨夜還在的背影。

黃老板略尷尬的站在屋中,心中有話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有些話還是必須要提醒唐淩的。

半支煙後,黃老板聲音有些乾澀的開口了:“唐淩,我知道你很難過。”

這是什麼樣的廢話?唐淩連回應都無,但他知道黃老板接下來應該是有重要的話要講,否則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

果然,唐淩沒有回應,黃老板也隻是尷尬了幾秒鐘,接著便略焦急的說道:“按日子來算,今夜是入夢日。”

入夢?唐淩狀若死灰的心忽然有了一絲活絡,之前的悲傷讓他差點遺忘了那個人!對,就是那似乎無所不能的昆。

如果是昆,會不會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而黃老板是機靈的人,在唐淩表情略有變化的時候,他就幾乎猜測到了唐淩的心思。

他咳嗽了一聲,假裝不知道的說道:“你看現在的黑暗之港是多麼的安靜,你回來後我也和你聊起,如今已是全民入夢的時代。”

唐淩的目光終於從後巷移開,遙望了一眼黑暗之港,的確,號稱不夜城的黑暗之港今夜安靜的有些異常。

“夢境是什麼樣子,你是明白的。它的危險和可怕並不會因為全民入夢而改變,唔,或許難度是有降低。但於你,這難度不會低,因為你是天才,你的目標隻有一個,那便是通天塔。”

唐淩微微揚眉,他心中已經漸漸勾勒出了自己要做什麼,以及應該怎麼做?

黃老板終於再次從唐淩的眼中看出了些微的鬥誌,他貌似漫不經心的提醒了一句:“夢境的確讓人瘋狂,可以實現許多願望。不過我是來提醒你,不管你再難過,也多做準備,得到什麼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說完這句話,黃老板走出了唐淩的房間,他沒有回頭多看一眼,隻是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的話分明就是在暗示唐淩,重燃鬥誌,挑戰夢境,不因為彆的,就因為彼岸。

曾經,黃老板並沒有把握是否能夠帶唐淩的節奏,但如今唐淩這個狀態,是會被帶節奏的。

果然,黃老板的話暗合了唐淩的心思。

當黃老板從房間離去以後,唐淩內心的悲傷陰雲立刻就被驅散了大半,一股火熱的鬥誌重新從唐淩的心中熊熊燃起,他珍惜的將彼岸的信放好,從窗楞上一躍而起,衝入了浴室。

冰冷的水從頭上澆落,卻也澆滅了唐淩心中許多的焦躁,擦去水跡,唐淩望著鏡中的自己,略有些蒼白的臉色,頹敗的神情,顯得是那麼陌生。

“就算為了彼岸...”唐淩握緊了拳頭,那熟悉的堅毅再次浮上臉龐,頹敗瞬間被驅散,這才是自己熟悉的自己啊。

從浴室出來,唐淩開始無聲的穿戴,整理裝備,入夢的時間並不是很確定,但手臂上的微熱,曾經留下的夢種標誌在提醒唐淩,今夜入夢恐怕還有一小段時間。

其實,裝備也沒有什麼好整理的。因為有星隱定維刃,隻是唯一擔心的是星隱定維刃在夢境世界是否違規,裡麵的東西根本不能拿出?

但想來這也是來自夢境世界的獎勵,應該不能算違規,可能隻是有一定的限製?

想到這裡,為了謹慎起見,唐淩還是拿出了小部分必須品整理在高彈力背包。

夢境世界是現實的,就如黃老板所說想要獲得,必須要有付出,自己不能失敗。

做完這一切,手臂之上的夢種印記終於又有了一些異動,唐淩撇了一眼,是倒計時終於開始了,離進入夢境世界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為什麼還要一個小時?現在唐淩已經沒有任何事可做,這種無所事事卻又急切想要見到昆的心情,讓唐淩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難熬。

來回的在屋中走動,唐淩的目光終於還是落在了彼岸給他的信上。

之前心中並不確定希望之所在,唐淩舍不得拆開這封信閱讀。

如今已經重燃了希望,唐淩的心思開始鬆動。

隻是猶豫了片刻,唐淩還是小心的拆開了信封——既然要見昆,多一些線索總是好的,彼岸的留信之中說不定就有線索。

唐淩也說不清這個想法是找借口,還是真的如此。總之,這樣的想法帶給了他強烈的安慰。

畢竟此時此刻的時間,他焦慮的內心需要彼岸的信支撐著度過。

哥哥:

原諒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你。

即便來自心中的感情早已化作深愛,卻依然不能磨滅最初的溫暖銘刻在靈魂的分量。

所以哥哥是我最親密最熱切的表達。

哥哥。

你還記得聚居地我們的帳篷嗎?那個有些破舊的,但是很大的帳篷。

你從未說過它是怎麼來的?但我在夜裡醒來,看見過婆婆給你包紮傷口。

你很疼的樣子,深吸氣時,從胸膛到腹部肋骨分明。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那猙獰的傷口我隻感覺害怕,可是看見你瘦弱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的流淚。

那一天晚上我在你心裡一定很不懂事吧?在你的記憶中,應該是我忽然起來,就開始哭鬨。

你明明很累了吧?連續幾天在外,回來時扛著那個大大的帳篷,接著一刻不肯等的獨自一人搭起了帳篷。

晚上,還要麵對我的哭鬨。

我那時很小,沒有辦法對你表達出內心的情緒,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就因為肋骨哭了。

這成為了我的遺憾,原本你辛苦掙紮賺來的一點點安穩,我最好的表現是應該歡天喜地,才能讓你感到安慰吧?

但假設畢竟是假設。

最後的結果,還是你潦草的包紮好傷口,就來抱住我,安慰我。

我非常清晰的記得,你溫和的抱我在懷中,你並不生氣,你欣喜的帶著我看遍了那個帳篷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你笑著對我說:“姍姍,我們有個帳篷了,那就是有家了。”

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有個帳篷就是有家了。

可我卻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穩,我不哭鬨了,後來便睡著了。

哥哥,我回憶的每一絲細節可有差錯?應該不會。

因為那是我最初的,最深刻的回憶。

那時你十三歲,我三歲。

後來呢?

後來那被稱之為家的帳篷,添置了越來越多的東西。

我和婆婆有了床,上麵被哥哥細心的鋪滿了乾百葉草,我知道百葉草其實很好采集,但我也知道哥哥為了在曬乾它,常常與人打架。

畢竟整個聚集地,就隻有一小塊地方能夠晾曬東西,誰能忍受你去晾曬乾百葉草這種無關緊要的?

可你就是做了,不僅如此,你還為我和婆婆帶回了床單,帶回了被子。

你在屋子裡挖出了火塘,夜裡總會有足夠的柴火取暖。

你做了很多,我記得我慢慢的就不再餓肚子,我記得不僅如此,我還有了漂亮的小花裙子。

哦,就是你一直收藏著的那一條。

想來,這樣的日子簡直沒有什麼好奢求的。

但人總是貪婪的,我還是有奢求,而那唯一的奢求便是哥哥不要經常出去,不要一出去就好幾天。

我想你在我身邊,我真的不喜歡看見你疲憊受傷的樣子。

而想要嫁給你的念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因為聚居地的人們開玩笑會偶爾說起——嫁給誰誰,不就不用分開了?

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怎麼有那麼傻的小姑娘?

可是到如今,才發現小時候深深許在心底的願望,終會以一種你根本想不到的形式折射到後來的人生。

不過對於這樣的影響,我很開心。如果可以選擇,和你相依為命的度過童年,再用相愛的樣子度過餘生,那是最好不過的安排。

我似乎有些囉嗦了,在你離開的時光,原本隻是想要簡單的寫一封信,卻沒有想到一提筆便有千言萬語。

哥哥,我希望我所說的這些回憶都沒有偏差。畢竟是最美好的東西,就算經曆了再苦難的時光,我也依然不希望它們被磨滅。

我知道,你有許多的疑問關於我的。

我也知道,出於愛惜和尊重你從未向我提起任何。

但這一次的離開,我不知道會有多久?來自我靈魂深處的預感,想要再陪伴在哥哥身邊怕是有些困難。

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某些你的疑問解答。即便這些回憶我一生都不想再觸碰,可我不想哥哥對我有任何的不了解。

而那些記憶太過痛楚,所以我會儘量簡單的去說,這一點哥哥你就不要計較了。

我在之前,沒有五歲以前的記憶。

從我醒來就在一個可怕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和現實不一樣,黑色的山,灰色的水,還有許多可怕的怪物。

最可怕的夢魘也許都不會出現那個灰暗壓抑的色彩。

我呆在那裡十餘年。

是的,你或許已經猜測到了。那應該也是一塊時空碎片,為囚禁我,訓練我基因鏈而存在的時空碎片。

時間的流速和主世界有著巨大差彆的時空碎片。

我很害怕,也很孤獨,我遊走在那個世界,沒有記憶,唯一能夠接觸到的人便是我的‘義父’。

他教導我,給我帶來生存的資源,在許多日子裡是我生命之中唯一的依靠和依賴。

也在很長的日子裡,我認為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

哥哥,我是被這樣塑造的。

所以,在回來以後我不懂是非對錯,隨心所欲。但我慶幸或許是你溫暖了我五年,讓我的靈魂並不冰冷,即便這樣被塑造,我還並未犯下讓我遺憾的大錯。

好吧,關於這些我隻想要說到這裡,聽多了會影響你的心情。

關於義父的身份想必你也猜到,他是我的義父,也是唐龍曾經的義父,是星辰議會的掌控者。

有些猜測我並不肯定,可我想要說的是,他太神秘,有時神秘到讓我感覺他並不止一個靈魂。

他很可怕,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哥哥與他為敵,可能我還是那個沒有是非對錯,隻在意所在意的那個我吧,才會寫下那麼任性的話。

現在,夜深了。

想來你快回來了,你總是能察覺任何的蛛絲馬跡,我得趕快寫完,不能讓你提前發現。

但寫到這裡,總還是覺得意猶未儘。

那麼,就再多說一句話吧,就一句。

哥哥,分開如果是命運,你要安心。因為我會用儘所有的生命來思念你。

如果生命有儘頭,而靈魂卻真實無儘。

那麼就算我的思念會與時間一起到儘頭,曆經滄桑,絕無改變。

彼岸留。

在我的心裡任何事情隻要有了一絲希望,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會專注在希望之上。我不會流淚,也懶得悲傷,與其無助的悲傷,呆傻的流淚不如做一些什麼?不是嗎?可是彼岸啊,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會哭,我不喜歡這樣,這信我就不讀第二次了——唐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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