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裡包不住火,該穿幫的始終要穿幫。遲遲見不到俄國外交人員,很快就引起了公使團的懷疑。
連日本政府都想著要“脫亞入歐”,崇洋媚外的思想有多嚴重不言而喻。
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要是還收買不了幾個間諜,那就妄為列強了。
……
深夜,神羅駐東京使館燈火通明。
參加會議的各國公使臉色陰沉的可怕,大半夜被從睡夢中拉起來,正常人都會感到不滿。
擅長察言觀色的何塞自己發現了這一點,不過此刻的他可沒有功夫安撫大家受傷的心。
“諸位,連夜將大家邀請過來,主要是我們剛剛收到一個噩耗,俄國駐東京使館47名工作人員全部遇難。”
聽到這個駭人聽聞消息,英國公使恩裡克斯當即否定道:“這不可能!
日本政府可是向我們保證過的,俄國外交人員隻是受了輕傷,並沒有死人。”
外交人員出現傷亡常有,但是一國使館工作人員被團滅,在整個人類曆史中都很難找到。
尤其是在前不久的私下裡接觸中,日本政府還向恩裡克斯保證過,俄國外交人員全部健在。
何塞搖了搖頭:“恩裡克斯爵士,剛收到這個消息我也不敢相信,但這就是事實,我們必須要麵對。
事實上,在俄使館覆滅前,曾用無線電報向我們發送了一封電報,可能是暴徒來得太快內容隻發了一半,大家可以先看看。”
一邊說,一邊將電報遞給了身前的恩裡克斯公使。
電報內容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但是在恩裡克斯顫抖的手中,卻仿佛是重若千斤。
沒有辦法,內容實在是太驚人了。恩裡克斯可不認為何塞會在這個問題上造假,電報的內容赫然是“殺人”。
單純一封不完全的電報說明不了問題,但是結合日本政府的反應,那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無論是封鎖現場,禁止各國外交人員現場查看;還是阻攔大家和俄國外交人員見麵,都是滿滿的疑點。
停頓了一下,何塞繼續補充道:“我們和俄國人有過約定,每周交流溝通一次,四十年來從未中斷過。
就算是真的像日本人說得那樣精神受到了刺激,他們也應該通知一聲?不可能這麼不聲不響的就算了。
或許大家也發現了,日本政府軍趕來之後,隨行的車輛中沒有救護車。
難不成俄國外交人員受傷?連上救護車的待遇都沒有?要徒步去醫院就醫?
我派人調去使館區附近的西醫院查過?他們接收的病人中並沒有俄國外交人員。
種種跡象表明,日本政府在撒謊,俄使館工作人員恐怕已經遭遇了不測。”
細節決定成敗?儘管日本政府已經非常努力保密?但是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負責處理現場的憲兵,可不是專業造假人員。何況大家剛開始也不知道現場會失控?僅僅隻以為是一次普通的驅逐鬨事任務。
彆的都可以解釋?最大的漏洞還是“醫院”。東京最好的幾家西醫院?都是國際資本開的?主要醫生也多是外籍。
日本政府可以讓本國民眾跟著隱瞞?卻約束不了這幫洋大爺。
再怎麼保密?也不可能封鎖醫院,不讓各國外交人員進醫院。
作為外交人員彆的能力不一定強,但心態必須要好。除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大家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紛紛將目光投向何塞和恩裡克斯。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現在能夠做的就是積極應對。到了這種時候?就該輪到霸主國出頭了?其他人跟著吆喝壯聲勢就夠了。
證據擺在眼前?恩裡克斯也不敢繼續替日本政府辯護了。饒是早有心裡準備,他也沒有想到日本人敢玩兒這麼大。
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樣的盟友用完後必須扔掉。
掃視了一眼眾人後,恩裡克斯一臉歉意的說道:“非常抱歉,突然收到這個消息,我需要緩一緩。
這個問題是何塞閣下先發現的,想必已經有了應對方案。”
讓出主動權,恩裡克斯也是不得不為之。英日聯盟是人儘皆知的事情,這個時候不列顛做出任何決定,都會被人挑刺。
在以往的時候,不列顛自然是無所畏懼。但是現在不行了,身後的神羅正在步步緊逼。這個時候任何錯誤,都會被放大化。
沒有任何謙虛,何塞直接開口說道:“善後問題先不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保護我們自身的安全。
在日本待了這麼久,想必大家已經了解這個國家有多野蠻。既然他們能夠對俄使館下手,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對我們動手。
遇上一幫腦回路不正常的家夥,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刻會做什麼,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武力威懾。
我提議各國組建聯合乾涉團,先把大家在亞洲的力量集結起來,再和日本政府談善後的問題。”
東西方的文化差異,直接被何塞定義為“腦子不正常”,眾人絲毫沒有覺得違和,反而表現出一臉認同。
包括英國公使恩裡克斯也認為日本人的腦子有問題。不過,這不等於他就願意組建乾涉聯軍了。
真要是讓各國把在亞洲地區的軍事力量集結過來,那就不是靠談判能夠解決的了,搞不好日本就被玩兒廢了。
法蘭西就是前車之鑒,原本也是被不列顛寄予厚望的。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分區占領就法蘭西玩得四肢癱瘓。
日本可是不列顛戰略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在重創俄國人之前,日本的力量是萬萬不能折損的。
“何塞閣下,你太過高看日本人了。借日本人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我們不利。
組建國際乾涉團,日本人還不配。隻要將我們兩國在遠東地區的艦隊調過來就足夠了,何必勞師動眾呢?
至於俄使館案,我們完全可以讓日本政府給大家一個滿意交代。如果他們拒絕,再采取極端手段也不遲。”
不是恩裡克斯故意貶低日本人,這年頭的日本還真配不上國際聯軍。沒彆的原因,就是太窮了。打贏了也撈不夠軍費,出兵就是虧本買賣。
當然,配不配並不重要,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不列顛想替日本保全實力。
國際聯軍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就是團夥搶劫犯。真要是讓聯軍在日本走上一遭,明治維新以來的成果就要歸零了。
相比之下,隻調集英奧兩國海軍,破壞力就要小得多。
皇家海軍不動手,僅憑神羅在南洋地區的艦隊,最多也就對著港口轟幾炮。隻要日本海軍能夠忍住不出港,那就不會有大事。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日本政府夠聰明,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要是真惹惱了各國,不列顛也兜不住。
“如果能夠和平解決爭端自然最好。不過發生在俄使館的暴行,我們必須要追查到底,嚴懲所有涉案人員,絕對不是幾個替罪羊就能夠了事的。
日本政府必須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來,確保類似的事情,在未來不會重演。”
何塞冷漠的說道。
這就完了?
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顯然,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何塞看似接受了英國人提議,實則是在提條件。
總之,日本政府大出血是必須的,要不然無法安撫大家受傷的心靈。
國際政治歸根結底還是利益,隻要利益到位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商議。
插手俄使館案主要原因是日本人壞了規矩,損害了所有外交人員的利益,於情於理大家都必須拿出堅定的立場出來。
如果死的不是外交人員,而是俄國平民,大家最多也就譴責幾句,根本就不會動容。
同為外交人員,對日本人壞規矩的行為,恩裡克斯同樣非常惱火。
如果不是戰略需要,他絕對不會站出來替日本政府說話。現在神羅都已經同意做出讓步,他自然不會繼續替日本政府爭取了。
畢竟,做錯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無論是追查凶手,還是懲罰日本政府,那都是合情合理的。
真要是一點兒教訓都沒有,那才有問題。何況,在這個問題上日本也是有前科的。
外交人員在日本遇害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隻不過這一次玩兒的最過火。
大家都是外交人員,無論是為了國家利益,還是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都必須要給日本政府一個深深的教訓。
完成了國內交代的任務,恩裡克斯再次恢複了帝國主義嘴臉:“當然,全世界的正義人士都無法容忍凶手逍遙法外。
俄使館案的調查,必須要由我們主導,日本政府做好配合工作就行了。”
……
公使團意見達成統一,一份措辭嚴厲的聯合外交照會就出爐了。
往日裡難得一見的禦前會議,最近已經變成了例行公事,就連明治天皇都顧不得身份,時常親自參與討論。
外相井上馨臉色鐵青的拿著一份文件嚴肅說道:“俄使館案的消息還是被泄露了,公使團的意見已經達成統一,這是剛剛收到的各國聯合照會。
公使團要求我們在二十四小時內,交出俄國駐東京外交人員;同時還要求我們派人保護好現場,等待公使團組建的聯合調查團接管案情。
在此期間,有任何破壞現場、掩蓋案情、放任凶手逃離等一係列可能阻礙案情行為,公使團都將視為帝國所指使。
這份警告可不是開玩笑的,從英國人那邊收到的消息,各國已經有組建聯合乾涉團的計劃。
如果我們接下來的處理,不能令他們滿意。他們就要組建聯軍,進行武力乾涉。
神羅海軍此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皇家海軍馬上也要出動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最糟糕的局麵還是出現了。儘管大家早有心裡準備,還是沒有想到國際乾涉會來得如此之快。
尤其軍方代表,現在一個個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再也不複往日裡的激情。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該從心的時候就從心,硬頂那是建立在各國口頭威脅的情況下。
神羅海軍和皇家海軍都出動了,那就不再是嘴炮上的問題。一個操作不好,這兩位主是真的有可能打過來。
麵對頂尖列強,大家還是知道實力差距的。彆的不說,光看海軍的實力差距就知道。
無論是英國人的遠東艦隊,還是神羅的南洋艦隊,那都是能夠吊打日本海軍的存在。
尤其是神羅的南洋艦隊,最近還增加了一艘“超級戰列艦”服役。光一條船就能夠單挑日本海軍全部戰列艦。
不是敵人太強,主要是日本政府太窮了。隻能望著不列顛和神羅玩兒海軍技術革命,連摻合的勇氣都沒有。
莫說是更換超級戰列艦了,就連老式戰列艦,日本政府都換不起。
至今還是用著日西戰爭時期,從英國人手中買的舊船;以及歐陸戰爭後,從法國拍賣回來的軍艦。
再先進的軍艦,也會有落後的一天。毫無疑問,這些十幾二十幾年前建造的軍艦,現在已經到了瀕臨淘汰的地步。
麵對無畏艦級彆的超級戰列艦,那就是屠殺與被屠殺的故事,根本就沒有與之對抗的底氣。
當然,落後歸落後,但是也要看和誰比。麵對不列顛和神羅兩個大流氓,自然是沒法比。
可是放在亞洲地區,日本還是妥妥的第一海軍強國,儘管現在亞洲就倆個獨立國家。
伊藤博文:“英國人現在的立場已經非常明顯了,看來俄使館案也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接下來我們必須要慎重處理了,要不然眼下這一關,就能夠要了帝國的命。
遠東帝國就是前車之鑒,帝國可沒有他們那麼厚的底子,經不起折騰。
凶手追查的怎麼樣了?公使團給出的時間隻有24個小時,我們可不能墨跡了。”
看得出來,此刻的伊藤博文非常疲憊,顯然最近沒有少操心。
兒玉源太郎苦澀的回答道:“憲兵隊已經緝拿了相關涉案人員,隻是審理的結果非常不樂觀。
截止到目前為止,已經有超過二百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策劃的,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具體如何策劃的,卻沒有人能夠說清楚。要是將調查權移交給公使團,恐怕會出大事。”
其他人查案子,都怕找不到凶手。到了他這裡倒好,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站出來承認。
問題是他要查的是幕後真凶,而不是要找幾個替罪羊頂缸。要是隨便交幾個人出去,就能夠解決問題,日本政府也不用愁了。
首相大隈重信當即感歎道:“有此等國民,何愁皇國不興啊!如若……”
不待大隈重信把話說完,明治天皇就一眼瞪了過去。那意思非常明顯,不要感歎了,現在需要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
民眾愛國熱情濃厚,願意為國獻身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愛過了頭,那也是一個麻煩。
就比如說現在,就被人給利用了,還不能自知。
一個個還在為弄死俄國人而興奮,殊不知已經將日本帶到了懸崖邊上。
在狂熱思想的驅動下,一個個都主動往自己身上攬罪名,直接斷掉了所有的線索。
現在是日本政府自查,還沒有什麼關係。一旦公使團組建的調查團接管了案情調查,那就截然不同了。
凡是承認過的,那肯定是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會被送上斷頭台。
把自己玩死了不要緊,關鍵是這會被公使團認為日本政府拿死士頂缸,繼續揪著他們不放。
冷靜下來後,大隈重信重新組織語言道:“陛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案情調查權。隻要調查權在我們手中,局勢就在控製範圍之內。
各國公使積極介入,主要還是因為使館案讓他們感到了威脅,需要一個安全保障。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完全可以予以滿足。比如說:增加使館區的警力,禁止任何遊行靠近使館大街。
其它還需要什麼,也可以任由他們提。隻要不涉及帝國的核心利益,我們都可以答應。
除了利益讓步,和精神安撫之外。外交部給各國公使每人準備一份厚禮,找機會給他們送過去。
隻要穩定了各國公使的情緒的,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沒有毛病,這年頭的駐外公使,一個個權力都大得沒邊了。
絕大部分國際問題,都是這些公使全權處理得。真正需要向國內彙報後,才能做決定的隻是少數。
安撫住了這些人,也就相當於穩定了各國政府。
隻要公使團不搗亂,日本政府需要麵對的也就一個俄羅斯帝國。儘管雙方的實力依舊懸殊,可是日本還是自保無慮。
伊藤博文搖了搖頭:“大隈君,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歐洲各國將外交使館看得非常種,俄使館案已經處理到了各國的底線。
這不是收買幾個公使,就能夠解決問題的,帝國這次怕是要損失慘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