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夜涼就這般被這老者救了回去,老者落下雲端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讓葉天都覺得有些驚異的強大宗門。
一座方圓數百裡範圍的巨大光陣仿佛一座巨鐘一般倒扣下,一條極為寬闊的仙氣長河橫貫於空中。
無數高聳入雲的山峰林立,在那些鬱鬱蔥蔥的山峰之上,磅礴的靈氣湧動,亭台樓閣掩映於山峰之間。
無數光華照人的瑞獸在空中來回盤旋翱翔。一些仙人端坐於其上,或淩空飛行,或默默打坐吐納。
甚至葉天還感覺到在一些看不清的地方,還有數道強大氣息隱匿於其中。
這時一處要遠遠超過太虛門的強大仙門!
隨著老者繼續深入,葉天還看見了熟悉的場景。
方才第二個考驗之中,那個無比巨大的廣場,就位於一座完全被攔腰削平的山峰之上!
隨後,段夜涼知曉,帶他回來的老者,名為天機道人,他是這名為太昊宗的長老。
太昊宗在整個南洲之上,都是極為頂尖的強大宗門之一。
段夜涼留在了這裡,拜天機道人為師。
在這裡,他的天賦都是極為卓絕的,花了不過百年的時間,他便突破了金丹期,達到了元嬰修為。
入門的一百零三年,太昊宗每三年一次的大比舉行,大比優秀者,會成為太昊宗極為稀少的內門弟子。
在這場大比上,葉天看到了熟悉的畫麵,那場比試,對麵那個化神期的年輕人。
元嬰修為耳朵段夜涼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擊敗了對方,奪得了大比魁首,揚名整個太昊宗。
成為內門弟子之後,段夜涼得到了整個宗門之內最為頂尖的修行資源,他的境界突飛猛進。
過了五百年的時間,段夜涼便渡劫成仙!
成仙之後,段夜涼終於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了。
他離開宗門太昊宗,回到了記憶中的穀陽國。
當初從穀陽國到太昊宗,他用了數十年多的時間。但這次回去,他隻用了數天的時間。
六百多年的時間過去,曾經的穀陽國早已經消失,就連孤竹國都已經不再存在。
曾經被屠殺一空,血氣彌漫整整七天七夜時間的樊營城也已經徹底消失,當下在曾經的位置上,存在的是一座全新的城市。生活在這個城市中的,是無數全新的生命。統治著這些全新生命的,是一個陌生的國家。
段夜涼在六百多年前自己家所在的位置一動不動站了三天的時間,才默默離開。
他在城中查遍了古籍,了解了當年他離開之後,這裡發生的曆史。
孤竹國已經被當下的國家代替。
而那個屠城的元嬰期修士,在戰爭結束之後,回到了他的宗門之中,關於他的宗門,隻有一個大致的地點記載。
段夜涼又追到了那個地點,尋遍了方圓千裡範圍之內的宗門,隻找到了一個早已腐朽的小小宗門。
這宗門靈氣已經枯竭,裡麵有一些仙人的屍骨。
段夜涼翻遍了整座山脈,找到了一些記載。
那屠城的修士回來之後勉強進入了化神期,增加了壽元,但境界依然止步不前,在三百年前,招惹到了另一宗門,被對方殺死。其餘的弟子們皆離開宗門四散逃去。
環顧著這人跡空空,腐朽破敗的宗門,段夜涼心中無比的複雜,就連葉天都受到了一些情緒的影響。
曾經一直在心裡刻苦銘心的那些仇人都已經煙消雲散。
那仇恨怎麼辦?
……
段夜涼默默的回到了太昊宗之中。
他將精力全部放在了棋道之上,將修行之事遺忘。
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和自己下棋,和宗門內的其他修士下棋,離開太昊宗尋遍所有的棋道強者下棋。
在這一局局的對弈之中,他的棋道境界在瘋狂的增加,葉天這樣看著,棋力也一天天的增加。
這一晃,就是幾千年的時間。
在這期間,段夜涼也外麵經曆過無數次驚心動魄的戰鬥,還有宗門之內的巨大壓力——因為他曾經是太昊宗最為耀眼的天才,卻不思修道,將心思放在棋上。
不得不說段夜涼極為強大的天賦,就算是這幾千年的時間裡,他基本沒有修煉過,但是通過在棋道之上的不斷突破,段夜涼的境界竟然也在隨之自己增長。
又或者說是,段夜涼將自己的道,和那一方棋盤,那些棋子,潛移默化之中融合在了一起。
棋成了他的道。
葉天的眼中這個時候就出現了一些迷茫。
葉天一開始的時候,也大概知曉元都戰尊是想讓他體驗經曆元都戰尊所經曆過的一切,因此葉天一直都是將自己代入進這元都戰尊之中的。
在這一刻,葉天也明白了確定了他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元都戰尊為他傳授這神通,讓他親眼觀看或者是體驗著他的一生,因為這些每一個的經曆,推動著元都戰尊走上了一條屬於他自己的道。
而此道,就是那神通‘落星’的基礎。
他看出來這道和棋的融合就是讓段夜涼發生改變的關鍵,應該也是那一式神通‘落星’的關鍵。
但段夜涼可以慢慢的自行將這兩者融合悟透,這是他的天賦和機緣,葉天卻無法做到。
因此接下來的時間,葉天更加的認真,他無時不刻下意識的都在心裡想著,他自己就是元都戰尊,就是此時的段夜涼。
他要將段夜涼對道的理解和變化,完全體會,完全明悟,並融合在自己的身上。
最開始的時候,葉天越是想要遺忘自己是葉天的事實,越是想要遺忘屬於那個葉天的記憶,那些記憶就越深刻。
他努力了無數年的時間,才想明白,想要遺忘,不去想,不去提,一切順其自然。
時間自然會抹去一切的痕跡。
這一抹,就是一千年的時間。
葉天就這麼看了一千年。
這一千年的時間,葉天終於成功的徹徹底底,從身到心的,將自己當成了段夜涼。
將這數千年來,所體會到的段夜涼的所有經曆,都融入到了自己的記憶之中。
……
時間流逝,自從葉天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孩童時期的段夜涼跟著青墨第一次下棋開始,已經過去了九千年的時間。
在當下葉天的記憶裡,隻是知曉,自己已經活了九千多年了。
他當下的修為已經來到了仙道的巔峰,在整個太昊宗之中,都是屬於最強者。
在這幾千年之間,太昊宗也遇到過幾次劫難,每次段夜涼都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他的名氣早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南洲。
他沒有道號,但因為他位於太昊宗邊緣地帶的山峰名叫元都峰,因此漸漸的那些不敢叫他真名,或者是尊敬他的人們,將他稱為元都道人。
而太昊宗之外的那些人,還有很多敵人們,都稱他為元都神將!
此時。
他正在元都峰的崖壁先前,前方是一片雲海,落日的餘暉將雲海照耀成了金色。
對麵,是麵容極為蒼老的天機道人。
段夜涼的修為早就已經超過了天機道人,但他對天機道人的尊敬絲毫都沒有改變。
“師傅。”
段夜涼向天機道人恭敬行了一禮。
天機道人須發皆白,紅光滿麵,一雙混沌的眼睛卻充滿了智慧的光芒,仿佛這雙眼睛能夠看穿天地看穿過去與當下。
他麵帶微笑,看著段夜涼,說道:
“你最近可是遇到一些瓶頸?”
段夜涼搖了搖頭,他的心中充滿了自信,說道:
“沒有!”
“在幾百年之內,弟子必突破仙境之上,達到那傳說中的境界!”
天機道人臉上的笑容更盛,緩緩的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段夜涼有些好奇,有些不解:“那師傅您說得是?”
“這麼多年來的,你的境界一直在增加,但是你的雙眼……”
天機道人直視著段夜涼,說道:“我從你的雙眼之中,看到了越來越濃,越來越化不開的疑惑。”
“我的眼中隻有漫天的星辰!”
段夜涼的聲音堅定而傲然:
“何來的疑惑?”
但這話剛剛說罷,他的表情突然一凝。
眼中充滿了的自信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迷茫!
天機道人笑了笑,緩緩站起:“我看不明白你到底在疑惑什麼,但他是真實存在的。”
說罷,他的身影慢慢的隨風徹底消散。
段夜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中的迷茫越來越多。
太陽落山,夜晚降臨,星空的光芒照耀下,段夜涼仿佛一尊死寂的雕塑。
段夜涼在這裡站了一年,都沒有動。
他的身體曾經被積雪落滿,又在溫暖的陽光下融化。他的身體曾經覆蓋滿了塵土,但被肆虐的狂風刮走。
整整一年的時間過去了。
“真實存在的?”
“什麼是真實?”
段夜涼嘴唇微動,沙啞得吐出了幾個字。
這幾句話說罷,他眼中的迷茫之色瞬間更濃!
“段夜涼是真實的嗎?”
但很快,這些迷茫就開始緩緩的消散。
他開始堅定的搖頭。
“不是的,段夜涼不是真實的。”
“真實的那個,是……”
“是……”
段夜涼臉上的出現了一絲劇烈的掙紮之色。
“葉天……”
他的雙眼之中,瞬間清明!
葉天才是真實的,段夜涼是假的,當下這個,隻不過是後來的元都戰尊,所創造出來的幻想,為了傳授給他神通。
這一年的時間,他一時一刻的往前追溯,追溯他到底在疑惑什麼。
一直到數千年前的某時某刻,他終於想起來了。
從那一刻開始,葉天遺忘了自己。
隻為了讓他自己變成了段夜涼,以此去領悟那一式神通。
這數千年的時間,葉天的確徹底的遺忘了自己,把自己當成了段夜涼,但他依然沒有明悟棋與道的融合。
他知曉自己出了問題,但不知曉是哪裡出了問題。
因為他徹底忘記了葉天,所以怎麼也想不起來,眼中的疑惑越來越多,無法解開。
他甚至不知曉他在疑惑。
他終於向了一個辦法,他想要看明白自己,天機道人是他見過最為睿智的人,所以他幻化出來了一個分身,從身外,看自己。
他成功了,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真實存在的深深的疑惑。
“我錯了。”
葉天喃喃自語:“我以為隻要我自己變成了段夜涼,那就可以徹底領悟他的道。我犯了一個很稚嫩的錯誤,每個人都不同,他們的道自然也不同。”
“我就算完全掌握了段夜涼的道,可是那又如何?我自己依然施展不出來,因為這是段夜涼的,不是我葉天的。”
“我不能將段夜涼的道照搬過來給自己用,而是需要通過看見段夜涼的道,然後悟出屬於我自己的道。”
葉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在腦海之中擺出一塊棋盤,在上麵落子。
雖然走錯了路,但依然還是有用的,那些走錯的路,對於正確的路來說,都是最好的參照。
可以說當下的葉天,對於段夜涼的道的理解,已至最佳,在此基礎上,葉天才能想明白屬於自己的道。
腦海中的這一盤棋葉天下了很久很久,下得很慢很慢。
過去了數百年的時間。
這一天,元都峰上。
絕壁先前,段夜涼閉眼盤膝而坐,今夜無風,無雲,無月,頭頂的燦爛星空極為繁盛。
他的身體之中開始緩緩逸散出了金光。
天上的那些星星,也仿佛被他所呼喚,開始一顆一顆的,變成了金色。
段夜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證道成聖!”
“我成功了!”
葉天在腦海之中,落下了最後一子。
腦海中的棋盤這時開始變化,仿佛變化是在一瞬間完成,但仿佛又是在無數年才完成。
葉天腦海中的棋盤,變成了眼前的漫天星空!
葉天默默的在腦海中說著:
“我也成功了!”
下一刻,黑暗襲來,瞬間將他籠罩。
……
……
露台還是那個露台,前方的湖水還是那個湖水,遠處的青山還是那些青山。
葉天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滄桑之感。
為了參悟那神通‘落星’,他在夢中經曆了將近萬年的歲月,如今終於成功了。
身旁,穿著鎧甲的元都戰尊殘影讚歎著說道:
“我本以為你最起碼需要三萬年的時間才能領悟。”
“沒想到,你明悟的時間,竟然比我曾經領悟這一神通所用的時間還要短!”
葉天起身,看著眼前的元都戰尊,方才以這個身份,活了將近萬年的歲月,甚至一度將自己也徹底遺忘,當下看著對麵這人,有一種強烈的熟悉之感。
葉天過了一會兒時間才反應過來,抱拳行禮道:
“前輩那是創造,無中生有,我是學習,拾人牙慧,這先前的難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不必謙虛!”
元都戰尊說道:“我之傳承你已得到,我已經完成使命。此處洞府一刻鐘之後,就會徹底崩塌消散而去,你快些離開這裡吧。”
葉天驚訝道:“前輩有如此通天徹地能力,怎麼會……”
元都戰尊微笑說道:“不要忘了,我早已隕落無數萬年,這隻不過是我的一道殘影罷了。”
就是這一道殘影,依然在無數年後保持著強大的力量,讓著洞府充滿著威能,甚至帶著葉天在夢境之中將近萬年時間。
將對方的實力了然於心,葉天點點頭,又是行了一禮:
“那我便告辭了,多謝前輩!”
元都戰尊擺了擺手:“快些離開吧。”
說罷,他的身影慢慢變得虛幻,最終完全消失在了露台上。
葉天感覺到,此地的生機正在快速的流逝!
腳下的露台,也在哢嚓的聲音之中,開始裂縫。
葉天不再遲疑,身形躍入前方的湖水之中。
沉入湖水深處,穿過了虛幻的湖底,眼前一片開闊。
在這湖底之下,竟然還有一片空間。
南雪意,衛長康等人此時全部都在這裡!
對衛長康等人來說,其實隻有幾分鐘沒有看到葉天,但對葉天來說,已經是萬年歲月,此時再看到這些熟悉的人,葉天一時間竟然還都有些適應不過來。
倒是那黃道華上前來問道:“葉天前輩,不知曉你過了幾關?”
葉天隨口說道:“兩關,在第三關失敗!”
“那也已經很厲害了,”黃道華說道:“我們這些人中,隻有衛前輩和他們西周神朝的弟子鐘晚過了前兩關,然後在第三關失敗。”
“我們其餘的人,都是在第一關就失敗了。”
葉天點了點頭,看向了旁邊的南雪意:
“你也第一關失敗了嗎?”
南雪意淡淡說道:“我不會下棋。”
葉天無奈的笑了笑。
衛長康說道:“既然葉天前輩也來了,那人就齊了,我們便離開此地。”
說著,旁邊的幾人讓開了身影,原來在那後麵的地上有一座圓形的祭台。
衛長康對葉天說道:“方才鐘晚已經查看過,這就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傳送陣法,應該就是離開此處墳墓的辦法。”
說著,衛長康揮了揮手,一名西周神朝的弟子走上前來。
他望著祭台之中輸入了一些靈力,祭台瞬間亮了起來。
那名弟子走進祭台,身影消失不見。
其餘眾人也紛紛走上了祭台。
葉天和南雪意最後走上了祭台,在身影消失先前,葉天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頭頂的湖麵已經在快速的碎裂崩塌開來,乃至整個空間……
……
……
眼前一晃之後,依然是眾神墓地那一切都無比巨大的景象。
進入先前那巨大的光液墳墓已經消失不見,在眼前的,還是那座低矮寒酸的小墳包。
然而這小墳包的下麵,埋葬的是一位曾經通天徹地的強者。
葉天環顧四周,心中不免好奇,眼前這眾神墓地之中,又埋葬了多少元都戰尊那樣的強者?
先前葉天確定的是,這罪惡之淵在葉天先前的世界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這是當下的世界和葉天曾經的那個世界最大的差彆。
而當下知曉這眾神墓地之中埋葬著許多曾經隕落的強者,那麼就說明當下這個世界和曾經的那個世界的差彆,其實比葉天先前想象的要大很多。
葉天幽幽感歎了一句:“這罪惡之淵中到底還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啊。”
旁邊的衛長康說道:“天下如此之大,其中的秘密確實數不勝數,明明知曉有很多東西你不知曉,但是你就是無法知曉。對於很多修士來說,這也是最痛苦的一點。”
“我們這些修士,窮極一生修行,卻連一個東洲都無法走出,更彆提更加遼闊的外界,像東洲這麼大的其餘三塊陸地,以及從來沒有人能知曉具體範圍的無儘瀚海。”
“除了這些大的範圍,還有小一些的,比如包含罪惡之淵在內的十大秘境,也都是每一個修士都想要知曉,卻無法探儘其中奧妙的存在。”
“十大秘境?”葉天心中沉吟,意思是像罪惡之淵這樣的地方,在這個世界,還有九個?
看到衛長康好奇的目光,葉天隨口解釋道:“我一直在宗門中修行,對這些東西了解不多。”
“也是,”衛長康說道:“就連我們幾個神朝,對這十大秘境也都是一知半解。”
“願聞其詳。”
“傳聞在這天地之間,有十大秘境,其中每一個都是極為危險的禁地,修士進入,九死一生。”衛長康說道。
“當然,危險也代表著機遇,傳說越是危險的秘境,其中的機遇就越多。”
“就比如這罪惡之淵,幾乎是充滿了無窮無儘的危險,還有未知之事。我所知曉的是,曾經有人為這十大秘境做了一個排名,這罪惡之淵,僅僅排名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