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又是小半年。
還是那幾間竹屋,還是那個竹椅,戴道晉依然躺在竹椅上,看著穆念慈在不遠處練劍。
待穆念慈收劍而立,戴道晉擺了擺手,示意她過來。
穆念慈還劍歸鞘,看到戴道晉的動作,忙走過來。
“師叔,怎麼了?”
戴道晉右手仍是摸著國寶的腦袋,慢悠悠的道:“念慈,你覺得你的劍法練得如何了?”
穆念慈小臉一紅,羞慚道:“師叔,念慈愚笨,仍是走不過師叔的一招。”
戴道晉搖了搖頭,淡淡道:“你可知為何?每次我們比試,都是用同樣的招式,為何你會輸?”
穆念慈道:“師叔您一身修為,深不可測,即使是同一招式,師叔用來,也是比念慈強的。”
戴道晉斥道:“扯淡,劍法純熟程度,你絲毫不弱,再想。”
穆念慈想了想,道:“師叔您使出的劍法,有著一種鋒寒,一種殺機。”
戴道晉點頭道:“不錯,你記住,劍本凶器,劍技也是殺人之技,你的劍術早已登堂入室,卻也陷入瓶頸,無法前進,便是你的劍道,有所偏頗。”
穆念慈眼露迷惘。
戴道晉接著道:“你學習劍法,便是為了守護你的義父,守護你的家人,所以你的劍道是守護,但守護,也並不意味著不殺人,相反,對於來犯之敵,更要斬之,不然何談守護。”
“你可知你經常感受我的劍意,自己卻遲遲不能自我領悟?”
戴道晉看了一眼穆念慈,幽幽出聲,“你的劍,是時候沾血了。”聲音森森,帶著一股淩冽的殺機,四散開來。
穆念慈身子一抖,神情中帶著掙紮。
旁邊原本趴在那裡的圓滾滾的大熊貓“明”,受戴道晉聲音中的殺機一激,瞪著雙眼,嗚嗚低吼,到底是獸類,帶著一股凶性。
戴道晉右手撫了撫國寶的頭,略作安撫,麵無表情的看了眼穆念慈,淡淡道:“溫室裡的劍道是不可能走的長遠的,你準備一下,我們明日便離開這裡。”
說完,站起身來,往竹屋走去,身後趴在地上的大熊貓,也站起身來,身高幾乎媲美成年男子,卻遠比成年男子來的雄壯,圓滾滾的一大坨,若是忽略其眼底的凶性,配上其大大的黑眼圈,倒是看起來憨態可掬。
大熊貓一扭一扭的跟著戴道晉進了竹屋。
穆念慈在原地站立良久,低頭走進自己所住的竹屋,再出來時,神色已經恢複平靜。
幾個疾掠,竄入山林間,消失不見。
……
阿山看著麵前的少女,心中有些高興,這是少女第一次主動找自己。
穆念慈看著這幾年唯一交的朋友,心中也有些低沉,道:“阿山,我明日便要走了。”
阿山有些不理解,“走?去哪兒?”
少女道:“離開蜀山,去哪裡我也不知道。”
阿山心中一涼,訥訥問道:“那,那你還回來嗎?”
少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看著少年臉色難看,勸慰道:“阿山,你放心,以後若是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的。”
阿山低頭不語。
少女見他不說話,心中暗歎了口氣,隻得道:“阿山,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隨後縱身掠去,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少年抬起頭看著少女遠去,神色複雜。
……
第二天,上午,竹屋前。
戴道晉背負雙手,站在那裡眺望著山下,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旁邊趴著一坨。
竹屋內,穆念慈背著一個大的箱籠,手拿長劍,走出竹屋,輕輕的將門關上。
穆念慈走到戴道晉身邊,低聲道:“師叔,念慈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戴道晉轉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念慈,悲歡離合,人生往來之間,多是過客,你要學會習慣。”
穆念慈點了點頭。
戴道晉扭頭看向山下,淡淡道:“有人來了。”
穆念慈一愣,往山下看去,良久,之間一個身影急步往這邊而來。
穆念慈看清其人,驚訝道:“阿山,他來做什麼?”
戴道晉挑眉,“這小子就是你經常給我說的,隔三差五就送你東西的那個阿山?”
穆念慈點頭,“是,他是山下的村民,以前的時候您幫助他們滅殺那長蟲、救人的時候,念慈認識了他,不過他認得您,您不認識他。”
戴道晉哦了一聲,沒說話。
待阿山跑到跟前,穆念慈迎了上去,看其氣喘籲籲,問道:“阿山,你找我有事嗎?”
阿山看了看麵前少女俏麗的樣子,將背後的手遞到少女身前。
少女看去,隻見這大山少年手裡攥著一支開的甚是清新的花兒,這花兒甚是奇特,花朵是粉紅色,越往下,顏色越是多變,異常漂亮。
阿山悶聲道:“送你。”
少女吃了一驚,這花兒她知曉,雖生的美麗,生長的地方卻是地勢奇險,以她的輕功也不敢說能摘得花兒,全身而退。
“你……你什麼時候去摘得?”
阿山卻是不答,隻是問道:“你喜歡嗎?”
少女瞥見其身上有些遮掩的傷口,看了這黝黑少年一眼,輕聲道:“喜歡。”
阿山笑了,笑的很開心,將花兒又往前遞了遞。
少女接過花兒,看著這少年,沉默半晌。
戴道晉站在旁邊,雙手抱在胸前,麵帶笑意,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畫麵。
他自然看的出這少年對念慈,心有慕愛,他對大山少年心中並無什麼歧視,追求愛情,每個人都應該有的權利,更何況這種單純的慕愛。
不過他也清楚,慕愛是一回事,獲得愛情又是一回事。
少女想了想,將身後的箱籠解下,打開後,從裡麵拿出了厚厚一遝的手稿,看了眼戴道晉,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戴道晉瞅了眼那手稿,自然知曉裡麵寫的什麼,在穆念慈練劍之餘,戴道晉一方麵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一方麵為了增長穆念慈的見識和防備手段,將一些毒道和暗器之道的諸多東西,寫成了手稿,供穆念慈觀看,這手稿裡包羅萬象,一些暗器和用毒之法,若是一門心思的練習,成為此道大家也非不可能,可以說珍貴異常。
戴道晉看了眼穆念慈,背負雙手,扭頭看向彆處,示意她自己看著辦。
穆念慈見師叔沒有阻攔,也是鬆了口氣,扭頭看著少年,將這厚厚一遝手稿塞到少年懷中,她曾教過這少年識字,想來應該看得懂其中的一些東西,能看懂一點,對少年來說,足夠用了。
沒有多說,隻是道:“以後,多多保重。”
少年將手稿緊緊的抱在懷裡,情緒低落,點了點頭。
隨後,三人一同下了山。
到了山下,終將要分彆。
這大山裡的少年,看著逐漸走遠的兩人一熊的背影,懷抱手稿,默然站立。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唐阿山,你昨晚跑哪裡去了?你爹娘擔心的緊呢,趕緊回家吧。”
遠處,戴道晉耳朵動了動,似是聽到這句話,扭頭往回看了幾眼,想起那手稿,嘴裡嘀咕道:“唐阿山……姓唐?”
穆念慈聽了,疑惑道:“是啊,他姓唐,就是附近的唐家寨人,師叔,怎麼了?”
戴道晉眼眸幽深,隨即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兩人一熊,逐漸沿著小道,越走越遠,背影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