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道晉瞅見這蛇,通體呈暗紅色,此時已經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他靜靜的站在那,沒有催促。
一會兒後,郭靖終於鬆開了嘴巴,擦了擦嘴巴上的血,抬頭看到戴道晉,剛想出聲。
戴道晉見其臉色通紅,低聲喝道:“盤膝運功。”
郭靖聞言,忙盤膝做好,閉目運功。
戴道晉伸出右手,撫於其頭頂,陰陽真氣化為無形無質的先天一炁,從郭靖頭頂的百會穴,滾滾而下,助其煉化這股藥力。
郭靖體內的北冥真氣,此時驟然見到一股先天一炁進入,便一擁而上,想要吸納轉化,但戴道晉的先天一炁,渾圓如一,無形無質,郭靖體內的北冥真氣吸而不得。
良久,戴道晉將手收回,抬腳挑起一個翻倒的凳子,坐在凳子上。
又過了會兒,郭靖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站起身來,握了握雙手,眼中很是詫異。
轉身看到戴道晉,郭靖張口道:“黃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戴道晉站起身,將手中的包裹扔給了他,擺了擺手,往屋外走去。
郭靖有些鬱悶,滿肚子疑惑得不到解答,但仍老老實實的拿著包裹跟了上去。
隻是經過那躺在地上的白須老者身邊的時候,心中想到剛才的情形,眉頭皺起,心中有些憂慮。
兩人運使輕功,避開巡視的人員,來到了靈堂所在。
靈堂內除了四個站在旁邊侍奉的下人之外,便隻有楊康一人跪在棺槨之前,這讓戴道晉有些詫異,要知道此時已經接近寅時了,也就是淩晨三點多四點,楊康應該是在這裡跪了一個晚上了。
戴道晉在暗處默默的看了一會兒,隨後,身影如電,出現在那棺槨之前。
那幾個下人和楊康慢慢軟倒在地。
郭靖也背著那包裹,竄了進來,左右看了看,隨後將視線落在了戴道晉臉上。
戴道晉指了指棺蓋,低聲道:“打開。”
郭靖忙將包裹放下,雙手使力,將那棺蓋聚起,輕輕放於地上。
時間緊急,戴道晉俯身看了眼棺內,風韻猶存,臉色蒼白的包惜弱的“屍體”,左手一把將其撈起,隨後右手上下翻飛,將其身上的外衣扒掉,扔給郭靖。
郭靖原本見戴道晉扒自己叔母的衣服,忙將視線撇開,此時見衣服向自己拋來,連忙接住。
“給包裹裡屍體穿上……”
郭靖不敢遲疑,快速將包裹解開,屍體漏了出來,郭靖看著屍體的麵容,楞了一下,看了看屍體,又抬頭看了包惜弱。
戴道晉低聲喝道:“愣著乾什麼?快點。”
郭靖聽了,慌忙將衣服給這屍體穿上,隨後整理一番,放入棺內。
戴道晉又上前檢查了一番,確認恢複原樣後,才示意郭靖將棺蓋蓋上。
隨後,戴道晉轉身,彎腰一把抓起楊康,往外走去,郭靖連忙跟上。
出了靈堂,戴道晉腳步輕點,身子拔高,無聲無息的落在房頂,左手抓著包惜弱,右手抓著楊康,宛若無物,幾個起落,消失於茫茫夜色之中。
郭靖登上房頂,剛跳了兩次,再抬頭前方不見了人影,也不著急,反正會合的地方他已經知曉,向前疾掠而去。
……
京陽客棧,離開趙王府的穆念慈,此時已經在房間內等候著。
房間內一聲輕響,閉目調息的穆念慈睜開眼睛,見到師叔掕著兩個人,出現在房間內。
穆念慈走上前去,接過包惜弱,給包惜弱穿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將其小心的放在床上盤腿坐好。
戴道晉隨手將楊康放於椅子上,走到床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打開後取出一枚暗綠色的丹藥,給包惜弱服下,隨後右手伸出,抵在其後背,體內的陰陽真氣遊走於其經脈之中,對其經脈略作滋養,隨後分出一縷真氣,直奔其心脈。
慢慢的,原本身體冰涼,心跳幾乎停止的包惜弱,心跳開始逐漸恢複正常,身體機能開始恢複。
穆念慈自然也感知的到,麵色露出喜色。
一會兒後,戴道晉收回手掌,離開床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這時,門外敲門聲響起,是郭靖回來了。
這是知道穆念慈的身份後,第一次與穆念慈見麵,郭靖想到楊叔叔那日說的話,臉色不禁一紅,不敢直視穆念慈的俏麗麵龐。
穆念慈知道麵前這人正是義父嘴裡念叨的那個為自己許配的夫家,但臉色依舊如常,隻是略帶詫異的瞥了一眼郭靖,這人距離當日匆匆一瞥間,至今不過小十天的功夫,武功進境竟如此厲害。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蒙蒙亮,一行人,包括已經醒來的包惜弱和楊康,眾人牽著馬,喬莊出了城。
楊康醒來自然是不想被人挾持出城,但他是聰明人,震驚於自己的娘親死而複活,又見到穆念慈及郭靖對包惜弱的態度,及那個站在一旁,神色冷漠的盯著自己的年輕人,心中略作思索,便很順從的跟著走了。
出了城門,眾人縱馬疾馳。
一個多時辰後,到了目的地。
楊鐵心早已望穿秋水,看著從馬上下來的那個麵色略蒼白的女人,登時眼含淚水,哽咽道:“惜弱。”
包惜弱早已經淚流滿麵,撲到楊鐵心懷中,兩人緊緊地抱住彼此,仿佛生怕對方消失。
楊康麵露震驚,驚聲問道:“娘,你乾什麼?”
接下來,自然是一場認親戲碼,戴道晉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心中卻在思索著一些東西,看了看郭靖,又看了看楊康,眸中流光閃爍。
楊康心中很是不能接受,短短的幾天,自己的親娘“死了又活”,自己的“爹”又不是自己自己的爹。
丘處機見他在那發愣,不由怒道:“康兒,還愣著作甚,還不拜見你親生的父親。”
楊康聽得師父的話,抬頭看了看這滿臉風霜,身著粗布衣服的漢子,暗道:這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那我這十八年又是怎得過得?
越想腦子裡越是糾結痛苦,眼中的神色複雜難言,若認了這爹,那金國的富貴榮華豈不是離自己而去?自己從小到大,便是學的家國政事,離開又能做什麼?
我做了十八年的金人,今日說是宋人,便就是宋人了嗎?
我和那“完顏狗賊”這十八年的感情,也說沒就沒了嗎?
父王又豈能坐視我們一家安享生活,難不成以後要躲躲藏藏一輩子?躲又能躲哪裡去?
楊康跟隨完顏洪烈日久,他知道就算一家人躲到宋國,隻需完顏洪烈的一句話,宋朝的大臣皇帝便會親自派人捉拿自己等人,送於完顏洪烈身前。
楊康的腦海裡,瞬間閃過複雜繁多的念頭。
包惜弱急聲催促道:“康兒,快叫爹。”眼中含著一絲責備。
楊鐵心目露期待的望著他。
楊康扭頭環顧,周圍的眾人,要麼眼帶逼迫的目光望著他,讓他趕緊認祖歸宗,要麼對他的沉默怒目而視。
楊康微微一愣,他看到那個將他帶出來的年輕人麵無表情,眼中含著一絲譏諷。
譏諷自己嗎?
楊康心中苦悶,看著母親慢慢變了的臉色,還有師父眼裡的森寒。
楊康低頭沉默,彎膝跪倒在地,低聲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