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道晉話音剛落,一個老嫗如幽靈一般走了出來。
這老嫗白發蒼蒼,佝僂著身子,青藍色的苗族衣衫,上麵繡著一個長著翅膀的異獸,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飛鳥、大樹之類的,頗為繁複,樣式古樸且陳舊。
老嫗的白發搭在額前,雙眼藏在其後,陰戾森寒的目光掃視著麵前的兩個不速之客。
被這目光打量,魏叔陽隻感覺渾身一寒,好似被毒舌的蛇芯子刮過全身一般,心中暗自凜然,這老太婆的武道修為絕對比自己強,而且不是一點半點。
戴道晉倒是沒什麼感覺,看了看這老嫗,見其臉色慘白,好似剛從棺材裡爬出來,許久未曾見到陽光。
那老嫗的肩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鳥,這鳥兒雙腳烏黑,身上五彩斑斕,頭頂卻是白色,極為怪異,此時昂首鳴叫。
“啾啾……”
聲音極為尖銳,穿透力極強,傳遍整個苗寨。
魏叔陽皺眉,這鳥兒叫聲古怪,竟能影響到自己的心神。過了一會兒,魏叔陽看到苗寨中,從四麵八方圍過來的人群,才知道這鳥兒的叫聲是為了喚醒那些沉睡的人。
他望著越來越多的人,周圍的地麵上更是蛇蟲鼠蟻密密麻麻,麵色變了變,不自覺的靠近了這黑袍人。
戴道晉看也不看那些人,隻是望著那老嫗笑道:“這裡是你主事?”
老嫗略默,陰沉道:“閣下來此,所謂何來?”
戴道晉來此做的本就是惡人,也自然不屑粉飾什麼,拱了拱手,直接道:“在下對巫蠱之術有些興趣,久聞百裡苗疆的草鬼婆極擅此道,故來請教。”苗疆地區養蠱用蠱的婦人,被稱為草鬼婆。
那老嫗微愣,斷然拒絕:“閣下請回吧,巫蠱之術從不外傳。”
旁邊圍著的眾苗人,此刻皆帶著敵意的望著兩人。
戴道晉麵色淡淡,“彆急著拒絕,什麼事都可以商量。”
魏叔陽在旁邊默然不語,他可比麵前這黑袍人了解的多,這些苗人,性格執拗之極,有些時候一根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改變主意的。
果然,站在老嫗身邊的一個約四五十歲的婦人,厲聲道:“老祖宗的話已經說清楚了,你們趕緊離開這裡。”此人穿著,應該是該祖族長之類的人物。若非忌憚剛才自己無緣無故的昏睡過去的手段,她早就將蛇蠱放出來了。
戴道晉被厲聲嗬斥,也不著惱,依舊淡笑道:“沒得商量?”
那族長婦人怒聲道:“沒得商量。”
戴道晉視線掃視一圈,最後落在那老嫗身上,幽幽的道:“真的沒得商量?”聲音低沉,明明近在眼前,卻好似從天邊傳來,鑽入那老嫗耳中,好似惡魔低語,直讓她想起年輕時第一次進入後山祖地見老祖時的畏懼。
那婦人並無這種感覺,見這黑袍人囉裡囉嗦,漸漸忘記了剛才的昏睡,眼神一厲,左手一揮。
頓時,猶如灑出一捧金沙,金光點點,往二人籠罩而來。
戴道晉眼神一寒,任由那金色的東西灑在身上,低頭看去,隻見到許多細小的金色蟲子,爬在自己的身上。
魏叔陽剛剛便退了幾步,此刻細細瞧去,隻見那金色蟲子,有著金色甲殼,腹部卻是綠色,蟲子雖小,卻長著細密的尖牙,開闔之間,讓人看了心中發寒。
“哢嚓……”
金色甲蟲著落在戴道晉的身上,低頭便咬,可往往無往不利的牙齒,連精鋼都能咬碎,此刻咬在那細嫩的皮肉上,卻連劃痕都沒能留下。
那婦人見此,臉色大變。
戴道晉根本沒有理會這些甲蟲,心神內照時,身體內部,一隻細長的蟲卵,幾個呼吸間,長成了一個蠶寶寶一般的蟲子,隻不過和蠶寶寶不同的是,這蟲子腹部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倒鉤,死死的抓住身下的血肉,這蟲子猶如被心跳聲吸引,直直的往心臟部位鑽去。
戴道晉抬頭看了眼滿臉陰戾的老嫗,暗想這老家夥的蠱蟲,什麼時候下到自己身上的?自己竟然毫無所知,隻在這蠱蟲蘇醒之後,有了生命波動才被自己發現。同時暗歎果然不能小覷任何一個體係的頂級修行者,儘管他可能武道境界不高,但各種你不熟悉的手段,卻有時會讓你陰溝裡翻船。
輕哼一聲,看著那小蟲子一個勁的往心臟鑽,心道:送你一程。
頓時,這蟲子周圍的血肉擠壓,將那蟲子往心臟部位送去。
老嫗眼中陰沉的笑意,此刻微微一變,那蠱蟲乃是她以精血飼養培育,和她的心神相連,供她驅使,此刻她耳中隱隱聽到海浪聲,震的她心神震動。
戴道晉的心臟處,那蟲子還未到心臟裡,便被那高壓泵一般的金色氣血壓成了齏粉。
“唔……”
老嫗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這蠱蟲和她心神相連,此刻蠱蟲死亡,她心神自然受創。她的雙眼陡然變得血紅,低聲發出嗚嗚之聲。
這就如一個信號,周圍所有的草鬼婆登時身上飛出各種或蛇或蟲的蠱,往戴道晉而來。
戴道晉伸出右手,遙遙一握。
魏叔陽隻覺的周圍勁氣四散,穿過樹葉灑落的筆直陽光,好似隨著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起來,隨之扭曲的還有半空中的密密麻麻的蛇蟲,無聲崩碎,懸浮於空中。
好似畫麵被無聲撕碎,蛇蟲粉碎過後,緊接著便是圍在周圍的養蠱人,也如那些蛇蟲一般,被空氣擠壓、粉碎,大片的血肉懸浮於半空中,卻沒有跌落。
幾個呼吸間,整個場地,除了戴道晉和魏叔陽,便隻剩下那老嫗。
魏叔陽看到這幅場景,喉嚨聳動,咽了口唾沫。而那老嫗隻剩下滿眼的恐懼和怨毒。
緊接著,魏叔陽就看到,那黑袍人身上似乎有一把紅色的光影飛出,在那懸浮的大片血肉中穿梭,那些血肉好似被吸乾了精華,化為飛灰,落在了地上。
他看得清楚,那紅色光影好像一把刀。
踏著地麵上薄薄的一層細灰,戴道晉來到那老嫗身邊,伸出食指點在其眉心處,眼中有神光流轉。
半晌,戴道晉收回手指,感受著腦海中繁雜的各種巫蠱信息,沒有細看,轉身對著魏叔陽,平靜道:“走吧。”說完,往寨子外走去。
魏叔陽望著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老嫗,又看了看遠處縮成一團,畏懼不敢上前的普通苗人,躊躇了一番,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隻是卻再沒有原先的隨意自然,多了絲謹慎和畏懼。
望著那一襲黑袍,原本這半個月登門多個門派,也隻是把人弄昏迷,建立的手段溫和的武道老怪的形象此時早已破碎,他心中一個聲音響起:此人是個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