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海風拂麵,使得王仙芝略微平靜了些。
他在考慮一件事,自己已經身在此人麵前,無暇通知其餘的天人高手。自己死後,其餘的陸地神仙高手,就算聯合在一起,他也不認為能夠殺了此人。
便是他自己,也向來有自信,若是拚死廝殺,必然能拚掉天下武評十人中的剩餘九人。
王仙芝是一個武者,危險來臨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殺掉對手。
作為一個地道的武夫,挑戰天上的那些仙人,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誘惑。
雖然天上的仙人並不一定比天下的天人強,但總歸是彙聚了上千年的人傑,強橫者必然也是極多。
為江湖謀得千年平靜……
王仙芝心中念叨了幾句,半晌,緩緩吐出聲來:“你對天上,有幾分了解?有何打算?”這是他這一生第一次被迫。
戴道晉笑了,望著東海,伸手收攏胸前的發絲,道:“這些交給我,你隻管好好看著這個江湖就好,到時候會有你出力的時候。”
隨後,他指著東海起伏的波濤,輕聲道:“道兄,好好迎接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吧。”
兩人並排站立,望著東海。
這一天,東海前,兩個男人說了幾句話,為接下來人間界的百年,定了基調。
……
戴道晉雖然和王仙芝達成了初步合作,但並不代表他真就能簡簡單單的在將來,扒了天上眾仙真身的皮,作為他的材料。
目標變了,困難也更大了。
但,與天鬥,其樂無窮不是?
……
轉眼又是五年。
南山,義莊前,戴道晉躺在躺椅上雙眼緊閉,心神沉寂於角脈諸天中,靈神懸浮於高空,俯瞰天下。
黑色的大地上,已經出現了些簡易的部落,原本混亂的陰靈,開始聚集,形成一個個勢力團體。
甚至諸多部落中,有幾個已經開始組建自己的守衛力量。
戴道晉如往常一樣,看了一會兒便退了出去。
睜開雙眼,便看到了徐渭熊和賈嘉佳兩個小姑娘,五年的時間,徐渭熊此時已經有十二三歲了,容貌秀麗,雖非絕色,但也是屬於中上了,
小姑娘年齡不大,但眼神清澈,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這些年,在這山上,戴道晉將自己能教的知識道理,教了個遍,唯獨沒有傳授武學,隻讓她站了五年的無極樁。
賈嘉佳也是如此,小姑娘此刻已有七八歲,身高卻和徐渭熊差不多,一身氣血比徐渭熊更強,可見在武道方麵的天資,更甚徐渭熊。
徐渭熊曾經問過戴道晉,為何不教兩人武功。
戴道晉隻道,自己的武功不適合兩人,其他的並未多說。
今日,兩小站完樁,被戴道晉叫住。
望著徐渭熊,戴道晉淡笑道:“你上山五年,該學的都學了,可以下山了。我已經通知你的父親,下午他便派人接你,送你回家。”
徐渭熊褪去少女的頑皮,頗為沉靜,道:“老師學究天人,渭熊所學不過滄海一粟,弟子還想繼續留在老師身邊。”
戴道晉笑著搖了搖頭,“你弟弟已經五六歲了,你不想回去看看他嗎?還有你的父母。”
徐渭熊頓時有些遲疑。
戴道晉笑了笑,轉頭看向賈嘉佳,沉吟了下,道:“明日,你和我下山。”
賈嘉佳素來話少,低聲道:“是,先生。”
徐驍所派的人,下午便將徐渭熊接走了。
第二日,賈嘉佳和自己母親告彆,跟著戴道晉下山去了。
山間小道上,戴道晉負手前行,一身灰色麻布的小姑娘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麵,一言不發。
戴道晉輕聲道:“嘉佳,你可知我為何給你起這麼一個名字?”
“不知。”後麵傳來的低低的聲音。
戴道晉淡笑道:“三十年前,上陰學宮出了一個弟子,叫黃龍士,他被公認十九道第一,草書第一,陰陽讖緯第一,享譽天下……”
他在前麵淡淡的說,小姑娘在後麵靜靜的聽。
……
黃龍士看著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的麵容,好似跨越了千年,和那個承歡膝下的俏臉重合。
他心神飄遠,略微有些恍惚,心中極為難受。
不同的時空,兩朵相似的花兒。
身著粗布的小姑娘略有些灰頭土臉,此刻正沿著大街往小鎮外走去。
黃龍士靜靜的跟在身後,直到出了小鎮,小姑娘來到河邊,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清水,清洗了下小臉。洗乾淨的小臉,與記憶中那張麵孔愈發相似。
“你是誰?”
他正愣神,小姑娘發現了他。
黃龍士瞧著河邊的人兒,走上前,心中酸楚,輕聲問道:“為何隻有你一個人,你爹爹呢?”
“死了。”話語平靜,不帶什麼感情。
黃龍士似乎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忍不住道:“那你其他的家人呢?”
小姑娘低著頭,不說話。
黃龍士走上前,拉起小姑娘的手,“從今天起,你就跟著我吧。”
掌心的溫度讓小姑娘原本掙紮的手安靜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賈嘉佳。”
“賈嘉佳……好名字。”
……
落日餘暉,搖搖欲墜的襄樊城再一次打退了離陽軍隊。
城頭上,幾乎不能稱之為城頭而來,坑坑窪窪,甚至倒塌而來一角。站立守衛的士兵,眼神死寂,麵色蠟黃,身形消瘦的可怕,若非拄著長槍,好似會隨時倒下。
襄樊城的糧草早就在一年半之前告罄了,城裡但凡活物死物,能夠吞進肚子裡的,早就被大楚的士兵翻了一遍又一遍,戰馬早已殺光。
王明陽站在城頭,他整個人幾乎形銷骨立,但眼神仍然堅定,眸子中仿佛有火苗跳動。
他環視一圈,不知這五年的堅持,是對還是錯。
不過,不管是對,還是錯,都已經不重要了。昨日離陽又添新軍,聽說是離陽的七皇子領兵而來,這襄樊城怕是守不了多久。
入夜,離陽中軍大帳內,徐驍和朱無視並列上位。
朱無視渾身的氣勢,已經沒有五年前如此鋒芒畢露,那帝皇之勢,至尊至貴的威嚴愈發內斂,唯有眼眸中不時閃爍的攝人光芒,讓人不敢直視。
徐驍身子微側,恭聲道:“殿下對於明日之戰,可有指示?”
朱無視笑容和善,笑道:“我此來雖然領兵,但大軍仍以大將軍為帥,大將軍自行決斷即可。”
帳內諸將聞言,頓時對這位七皇子多了幾分好感。
徐驍冷肅的臉色不變,微微點頭,扭頭開始吩咐明日的作戰計劃。
第二日,天朗氣清,是個好日子。
朱無視一身甲胄,腰懸寶劍,望著眼前的這座襄樊城,對其守將王明陽甚是驚訝,驚訝其能夠擋住徐驍五年之久,更是讓北涼精銳折損大半,春秋諸將用兵,論守可當第一。
“牟……”
牛角聲響起,攻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