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氣組成的皇帝消散,大堂內登時安靜下來。
趙凝神看了一眼韓貂寺,轉身看向正堂,掃過那懸掛的一幅幅曆代天師畫像,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頓了頓,他走上前,重新點燃三柱清香點燃。
清香燃燒形成的煙霧越發濃鬱,使得那些畫像看的越發不真切。
趙凝神將聖旨放在案幾的香爐前,躬身作揖,幾乎彎了半個身子,口中輕聲道:“替天行道,以鎮四夷。”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聖旨上金光閃耀,陣陣龍吟聲傳出。
同時,那些畫像前的煙霧慢慢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青煙散去,這曆代天師府的飛升真人終於露出了真麵目,門口的韓貂寺也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一眼看過去,這些畫像中的真人,或禦劍,或騎龍,或乘鶴,或扶鸞,端的是飄逸出塵,得道高人。
趙凝神仍作揖,並沒有起身,似是等待著什麼。
趙黃巢此刻神色嚴肅,盯著龍虎山曆代祖師畫像。
香爐中,趙凝神點燃的三柱清香,原本隻是一點火星慢慢灼燒,此刻嘭的一聲輕響,炸出一團火花,這火花簌簌,呼吸間便將這三柱清香燒了個精光。
清香燃閉,大堂內憑空起風。
這風吹的畫像嘩嘩作響,畫像上本就栩栩如生的大真人,此刻當真如活了過來一般。
未幾,畫像上開始發出蒙蒙白光。
兩道黃紫色的身影走出,大袖飄飄,虛幻的身影上青紫色的氣流旋轉,同時一股隱晦沛然的元神力量開始四溢,充斥整個大堂。
其中一人背負古劍,一人手持拂塵。
似乎是打開了某種通道,一位位天人元神法身走出畫像,不一會兒,整個大堂內,入眼皆是青色、紫色和金色的氣流霞光,映襯的這大堂內仿佛仙境。
韓貂寺屏住呼吸,看到這些腳下紫氣自生,懸浮的仙人,心中說沒有壓力那是假的,但卻不至於畏懼,畢竟他的背後站著皇帝。
他深吸一口氣,拱了拱手:“各位,請。”
趙凝神不知何時站直了身子,看向居中的一位道人,那道人麵容古奇,頭頂蓮花冠,氣質神態與其他人也比,也頗為奇異。
趙凝神看著這人,行禮後,就要開口解釋。
這道人擺了擺手,“事情我們已經知曉,你不用多說。”
趙凝神點頭後退。
道人看向大堂外,眼中青紫色的氣機旋轉不休,歎了口氣,道:“方外之人不方外,可笑可歎。”
趙凝神沉默,雖說是方外之人,但道統傳承,豈能真就置之不理,他明白,這些人也明白,龍虎山和趙姓皇室的香火情,並不能阻擋當今這位的屠刀。
今日這些人不接旨下界,接受征召,明日離陽大軍恐怕就會鏟平龍虎山。
道人隨口發了句牢騷,擺了擺手,身影化為一道青紫色流光,掠出大堂,在天空中似流星一般,往北方而去。
未幾,數十道或青色、或紫色、或紫金的流星,劃過龍虎山上空,齊齊往北方而去。
上香的香客見到這一幕,似是見到神跡一般,急忙跪倒在地,閉目祈福。
韓貂寺等這些仙人都離開後,看向趙凝神。
“趙天師,咱家還要去一趟武當山,就不多待了,告辭,來日再在前線戰場相見。”
趙凝神麵無表情,淡淡道:“公公慢走。”
韓貂寺也不介意,轉身帶著錦衣衛下山,一行人直奔武當山而去。
趙黃巢看著這些人離開,目露思索,皇帝看來對離陽境內的幾個聖地都作了征召,是想一鼓作氣,徹底滅了北莽啊。
……
這一天,有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的離陽江湖人,皆知曉了龍虎山曆代天師下界,趕赴前線,助力皇帝掃平北莽。
所有人大嘩,皆不敢置信。
但還沒過幾日,又有消息傳出,龍虎山、青羊宮,上陰學宮道德林,吳家劍塚,東越劍池,兩禪寺,軒轅世家這些老牌的江湖頂級勢力,都陸續派人趕往前線助陣。
消息在有心人的傳播下,幾乎不到三日就傳遍天下。
天下江湖人麵麵相覷。
……
長長的馳道上,羽林衛一眼望不到儘頭。
皇帝禦駕親征,隊伍走的不快也不慢。
明黃色的禦輦旁,不知何時回來的韓貂寺,正在低聲說著什麼。
韓貂寺細聲道:“陛下,龍虎山、武當山還有兩禪寺是奴婢親自送的旨,青羊宮、道德林等地,奴婢也派人去將聖旨送去,據錦衣衛傳來的消息,有龍虎山表率在前,都還算聽話,都派人前往前線。另外,奴婢也已經把消息散播到了天下各處。”
除了錦衣衛密不透風的網絡,又有誰能把一個消息幾日間做到天下皆知。
過了會兒,禦輦中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
“嗯,還有多久到?”
韓貂寺心中計算了下,恭敬道:“回陛下,若是無其他意外,還有十日就能到達。”
禦輦內,無人見到朱無視金色的眼眸中,濃鬱金黃的氣機幾乎要從眼眶中溢了出來,隨著皇帝的一呼一吸,金黃色氣流像是兩條細小的金色天龍,從其鼻間吸入吐出,令人駭然的氣機波動被金黃色的透明氣罩阻攔。
雖然氣機被阻攔,但禦輦外的韓貂寺仍是皺了皺眉,體內內息流轉,方才卸去那種心靈的窒息之感。
他瞥了眼拉動禦輦的兩隻似獅似虎的異獸,終於知道為何不用馬匹了。
朱無視仍閉著雙目,張嘴道:“那就給他們十日時間,在朕到達之時,讓錦衣衛將那些沒有動作的宗門登記在冊,待朕班師回朝,再行處理。”
韓貂寺躬身道:“奴婢遵旨。”他自然知道,所謂處理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了半晌,皇帝再無話音傳出,韓貂寺這才悄然離開,下去吩咐去了。
……
諸多武道聖地的動作,吸引了天下江湖人的目光。
天下江湖人麵麵相覷的同時,都不由得猜測皇帝的意圖。
千年以來,這是第一次見到朝廷打仗,還要把江湖勢力拉上助陣。
而且,這一次比之上一次北涼王馬踏江湖更讓江湖人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那就是當今這位皇帝的權勢究竟達到了何種地步。
僅憑一紙詔令,天下之人莫敢不從。
君不見吳家劍塚這樣的又臭又硬的硬骨頭,自詡世外之人的武當山,閉門誦經的兩禪寺都乖乖聽令。
要知道,江湖人以前可都是逍遙於廟堂之外,與官府那是兩不相乾。
……
那些老牌的江湖頂級勢力被征召,那是接到了旨意,但整個江湖那些人才占了多少,十成連一成都占不到,剩下的芸芸眾生才是主流。
江湖上,大大小小數千門派,才是江湖的主要組成部分。
而這些門派中,有些人認知簡單,隻顧著看熱鬨。
但有些機敏之人,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有些危機降臨的擔憂,這種擔憂並不是毫無來由,畢竟十幾年被北涼王滅門的宗門舊址上,血腥味還沒有徹底消散。
不得不說,這一屆江湖人的日子過得有些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