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白天有點像二十一世紀中國北方的白晝。夏末秋初,天很早就亮,也很早就暗了。宋安喜從**爬起來的時候還有點恍神,她眯了會兒眼睛瞅著那從窗戶紙那邊投射進來的陽光,腦子裡一團糨糊的攪了半天後,總算回過神來。她已經穿了。現在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南方四川了。她穿好了衣服,那一頭長的快要她命的頭發隨意的綁了綁。猶豫了一下,她走到小書房的門口,站在門邊看了看裡麵,沒人。看來袁朗已經出去了。帶著說不清楚的失望心情打開門,陽光傾泄在宋安喜的臉上,一陣靜默。宋安喜疑惑的看著眼前這目瞪口呆盯著她的兩個小丫鬟,遲疑的問:“沒事兒吧兩位?”“公子真是太美了!”“跟天仙一樣美!”囧……那不是她宋安喜的臉,那是人家秦蘿的臉。就宋安喜那臉,要多平凡有多平凡,要多沒氣質就有多麼的沒氣質。有機會的時候宋安喜在鏡子裡仔細瞧過這張臉,真美,美得可以去選世界小姐了。可一想到這臉其實不是自己的,宋安喜就不太高興了。如果她真長這樣,她自然非常高興;可關鍵是她不是長這樣的啊。如果以這張臉在這世上橫行無阻,那也不是自己的功勞,是這張臉真正主人的功勞。越想越不爽。宋安喜生了會兒悶氣,那幫她打理頭發的小丫鬟汀蘭則一邊梳頭發,一邊對她的絕色容顏繼續讚歎著。“得了,人最重要的是心靈美,不是皮相。你沒聽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著相於虛妄的心,永遠看不到真正的美。”宋安喜悶聲悶氣的低聲吼著,汀蘭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她沒聽明白,可光是看宋安喜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剛才多嘴了。趕緊打住。專心給宋安喜梳起了頭發。“嘿!說的不錯!”一個陌生的男聲從門邊傳來。宋安喜回頭,沒考慮到自家頭發還在小丫鬟手裡呢,一扯,那個痛啊!“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汀蘭意識到自己犯了錯,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給宋安喜磕頭求饒。宋安喜歎口氣,“你死了誰給我梳頭啊。你還是留著這條命好好的做丫鬟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起來唄,還跪著乾嘛?”汀蘭站起來,眼圈都紅了。感激是必然的,可眼圈紅也就沒必要了吧——宋安喜心底罵著這萬惡的舊社會,想一想門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男人,沒理會汀蘭了,看向那男人,怒了。為什麼這地方的男的都這麼帥啊!一個袁朗就是極品了!眼前這個雖然不算是極品,但是也算是精品帥哥。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那也能去國際T台上笑傲風雲。再不濟,憑那張笑得誘人心腸的俊秀臉蛋,也能被無數個有錢的富婆求著包養,一起混啊混啊,說不定兩三年功夫就能混個千萬豪宅的資產出來。 咳,想遠了,又想遠了。“請問你是哪位?”宋安喜扯回了注意力,問依然站在門口的男人道。紀千澤笑笑,這就是那個讓他以為永遠都不可能對凡人動心的袁朗動心的家夥嗎?聽他剛才說話,的確是有幾分所謂的內涵,而且,好像的確也不是那種沉浮於俗世凡塵中的男子。“我是紀千澤,這裡的專屬大夫。是袁堡主讓我過來給你看看身體的。”在不相熟的人前還是要稱呼袁朗為袁堡主,這是他們相互之間做的約定,以免有心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而找機會利用,作出對他們不利的事。慘了慘了……身份要被揭穿了!想不到才舒服了大半夜的奢侈日子,這麼快就到頭了。不過還好啊,昨天除了因為跟袁朗鬨出那種笑話以外,一切該享受的,自己都享受了。想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吃虧的地方。沒事兒,反正自己來之前就沒抱多少希望。“那個紀大夫,你先等等啊,春月,奉茶。紀大夫你隨便坐,我頭發很快就弄好了。”紀千澤還真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了。反正都是男的,那些個不入好友老婆的房間的俗禮就不必守了。而且,就算真要守,他也不想守,因為若真按照那些個東西不隨便進這屋,那他可就看不到好戲了。畢竟眼前這位是袁朗心動的對象呢。沒讓紀千澤失望的是,宋安喜說的很快果真非常的快。宋安喜嫌汀蘭給她繞頭發繞得太複雜,有點不耐煩了。想著還有個要揭穿自己身份的家夥還乾等著呢,想想若那人等急了待會兒估計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到梳妝台上的針線盒裡有剪刀,拿過來,一把抓過長過腰的頭發,哢嚓幾下,頭發被剪短了。短成什麼樣?咳咳,此刻宋安喜頭發的長度,是絕對可以和袁朗洗完頭發之後的長度相提並論。至於袁朗的頭發,那基本上就剛好可以是披在肩膀上,蓋住大半個肩膀。並且還層次分明。紀千澤瞪大了眼珠子盯著宋安喜。站在宋安喜邊上的汀蘭也驚訝的叫出了聲。“頭發太長懶得打理,就這樣剛好。冬天可以擋風,夏天呢,再說吧。”如果夏天自己已經一個人生活了,那就直接剪短,又可以節約用水和洗頭膏,又能夠減少流汗引起的燥熱感。挺好。這小子,倒是一點兒都不計較身體發膚授之父母的規則,挺對自己胃口的。要不是袁朗喜歡,說不定自己都想追求了呢。不過,一想到袁朗那種給人強烈的壓迫感,紀千澤就不敢想了。雖然他不像袁朗想著一定要傳宗接代,但是比那些個東西還要厲害的袁朗會讓他立刻斷掉對袁朗的所有物染指的想法。可惜。怎麼不是自己早一步遇到這樣的存在呢?袁朗這家夥,還真是好運氣。“汀蘭,有發帶嗎?”宋安喜回頭問汀蘭。汀蘭木呆呆的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找到了發帶,遞給宋安喜。三下五除二把頭發紮成了長溜溜的馬尾辮。這秦蘿的發質倒真不錯。摸著十分順手不說,而且就這麼隨便紮一下,也能有造型。映襯上那張此刻富有活力的臉,真是彆有一番風味。屁!風味個妹!又不是燒烤!“紀大夫,來吧。”抱著必死之心的宋安喜坐在紀千澤一邊的椅子上,像是去中醫院看病時自然而然的對著老中醫伸手。“哦?你也懂岐黃之術?”紀千澤有些驚訝,這世上願意學醫的人太少了。在絕大多數人的思想中,醫藥之學其實是褻瀆上天賜予人類福澤的不祥之術。在如此愚昧的念頭下,不論是願意選擇找大夫看病,或者是自己學習岐黃之術都是要頂著很大的壓力和非議的。可沒想到,這小子並沒有表現一點兒的不喜歡或者厭惡的情緒;而且似乎還有點懂得這東西。宋安喜點頭,“懂皮毛而已。把脈什麼的基本上沒問題。不過要我說具體的症狀啊什麼的,我不行啊。我就屬於基本能確定,你有病,還是你沒病。”這已經非常厲害了呀!紀千澤暗自嘀咕著。不過,現在應當是為宋安喜把脈,而不是在這裡想他發現了什麼特彆的驚喜吧。他伸出手按在了宋安喜的手腕上。一摸,倒吸了一口氣。“很……特彆吧?”宋安喜意味深長的說道。是很特彆。這眼前的家夥哪兒是什麼小子,根本就是一女人!“原來如此!”紀千澤忽然大聲喊了一句,跟著哈哈大笑。原來是這樣!袁朗那臭小子,一定是不好意思跟自己說他娶得來擋那些個無聊女人的對象其實是女的,然後發現他自己喜歡上了那本來是打算用來做擋箭牌的女人,又不願意跟自己說。所以才會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自己給從被窩裡揪出來,讓他來給這女人看病。其實啊,是借著法子告訴自己,他很正常,他動心的對象是個正常的對象。那麼這樣說來的話,眼前這假小子其實不是秦萬裡的兒子秦憶,而應該是秦憶的雙生姐姐,秦蘿吧。“失敬失敬。我不知道你是……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就不會冒冒失失進你的屋了。對不住。”紀千澤站起身來抱拳致歉,把個等著宣判死刑的宋安喜給整懵了。怎麼,這是要乾什麼?他不會是想暗地裡找袁朗說吧,是要給自己留麵子還是怎麼著啊?“沒事兒,你不用給我留麵子。這種事情總歸還是要讓人知道的。”宋安喜心底在後麵加了一句,尤其是你家老板袁朗同誌。“我是沒有那個權利的。一切還是要看堡主的意思。堡主說要讓人知道,我才好說讓人知道。”紀千澤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袁朗那家夥要變著法子讓自己知道這事實,原來還有一層深意,就是彆讓彆人知道。怪不得,怪不得呢。宋安喜一聽更不明白了。什麼意思?這紀千澤還真打算跟袁朗暗地裡商量,要給自己一點麵子嗎?還是說,其實袁朗甭管是不是女的,隻要能夠給他擋住那些個女人的攻勢,他都願意留著用。是這意思吧?“那……我身體沒事兒吧?”算了,還是甭問了,越問越迷糊。既然紀千澤不肯明說,那自己就裝糊塗唄。反正在這兒住一天是一天享福的快樂,彆想那麼多啊。紀千澤收斂了笑意,露出了認真嚴肅的表情。“你雖無大病,但身有隱疾。陰血欠缺,體質微寒,這種病征會讓你極其畏寒,若行動過快,會產生眩暈之感。稍微嚴重,則會出現昏迷症狀。”丫的,不就是一貧血嗎,還真能瞎掰。宋安喜好歹是耐著性子聽完了。然後說道:“也就是說我隻需要好好的養著,注意飲食規律,隨時節進補,加強身體鍛煉,假以時日,也就和常人無異了是吧?”“誠然!”紀千澤拊掌歎道,“你之醫術,並不比在下差呀!”不是吧,這種也叫不差?那什麼才叫真好啊!“那什麼,略懂皮毛,不足掛齒。”宋安喜一邊腹誹,臉上則一副謙虛的模樣。“你過謙了。在下的醫術在當世已是天下第一。這一直是在下最自負之處,可沒想到,你之醫術,似乎也是精湛絕倫啊!”精湛絕倫個妹呀!宋安喜無語了。這也能叫精湛絕倫!就自己那三腳貓都算不上的功夫,算什麼呀?跟二十一世紀那些說吃綠豆能長命百歲的哥們兒相比,自己連人家的小拇指甲都比不上。更彆說那些貨真價實真材實料的中醫們了。可她的確又沒聽錯,剛才這個看起來似乎不是在吹牛皮的紀千澤醫生,是在說他自己的醫術高明,還順帶誇獎了一把她這隻三腳貓不算的家夥醫術同樣高明。想著,不由得這心中就起了疑問——看起來也不是五代十國秦朝年間啊,就算是,那古代的醫術不見得就這麼差勁兒吧。可怎麼憑她就能獲得自稱是天下第一醫術的家夥如此高讚呢。真奇怪。“在下尚需把今日診斷之結果告知袁堡主,告辭。”紀千澤拱拱手,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帶走了宋安喜一顆忐忑不定的心。丫的,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庸醫就要去跟袁朗告密了。自己留在這裡的日子恐怕是屈指可數。唉,想一想,該怎麼渡過這僅有的剩下的寶貴的時光吧。先不說宋安喜是如何渡過她認為是僅有的剩下的寶貴的時光的,先說說那從宋安喜屋子出來後,走路一直就快要連蹦帶跳,興奮得不行的紀千澤七轉八轉在練武場找到了正在拉弓射箭的袁朗。待袁朗卸了弓箭,他走上前去,狠狠的錘了袁朗一拳頭。“我說你這小子太過分了!這麼好的老婆都不跟我說一聲!還整的兄弟我為你擔驚受怕呢。”“說什麼呢?”袁朗沒有理會那毫無勁頭的一拳,沒武功在身的恩國神醫紀千澤再如何用力打他,那都跟撓癢癢似的。完全沒有感覺。紀千澤促狹的笑,“得了吧,還保密呢。行,你不想直接說出來我也不說破了。我知道你臉皮薄。嘿我說你什麼時候臉皮這麼薄了呀?”那明顯是個輕微的諷刺。心情不快的袁朗卻懶得理會那種帶著玩笑味道的諷刺。雖然那是他常和紀千澤一起玩的小遊戲。在需要時,需要放鬆心情時,紀千澤總是用這個來幫他。不去想那些個血腥殘酷的往事。可現在他想的卻不是那些往事,而是一件兒女情長,讓英雄也覺得無用的事情。他竟對一個男人一見鐘了情!?他身體出問題了還是心理出問題了,亦或是,前幾年和當時最大的反抗勢力爭奪最大的地盤時,他被打壞了腦子。所以是腦子出問題了?可他記得當時他沒有怎麼受傷啊?應該不是腦子有問題吧。“彆廢話了。說,他身體怎麼樣?”紀千澤愣了愣,這家夥還真打定主意不開這玩笑啦。行,反正你老大,怎麼著都得聽你的。“沒大事。就是得好好養著。我回頭給李管家一方子,讓他按照那方子每天給你那位吩咐廚子做好吃的,半年,最多半年,她就沒事兒了。不過,你要記住,她不能太過劇烈的運動,不可急速變換姿勢,不可大量流汗,不可暴飲暴食,不可驟冷驟熱。”“記得了。”袁朗皺了皺眉,想著怎麼會這麼嚴重的話。他本來以為恐怕是來的路上受了風寒,所以昨晚上才會打噴嚏,沒想到是原本安喜的身體就不好。安喜,安喜,這名字,在心底多念一次,那種酸澀難耐的感覺似乎就能多深一分。還是,早早的止了這情,以免有一天他的錯情會真誤了秦憶的人生。
第4章 雞同鴨講(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