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喜從睡夢中醒來,看看從窗戶外麵透進來的光,猜測現在大概是早上剛剛天亮的時候。已經睡不著了。她穿好了衣服,打開門,門外的涼意鑽進屋子,從她衣服的縫隙處拂過她的皮膚,引來一陣哆嗦。有點冷。紀千澤去找閻少安已經去了半個多月了,這半個多月裡,朝堂風起雲湧,而唯一的起因,則是她慫恿紀庸醫去做的那件事。半個月前,恩國皇帝恩鴻軒昭告天下,說曆經多年,他終於找到自己的胞弟,實感上天恩寵,而決定感激天恩,大赦了天下。結果不到七天,又一封詔書麵向天下人公示,說的是胞弟恩青莫,即天下第一神醫紀千澤,恢複王位僅僅幾日,就喝酒鬨事,縱馬疾馳於大街上,導致一死兩傷的慘劇。為了以正法紀,恩鴻軒堅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準則,當即罷免了紀千澤的王位,將他徹底逐出皇族。本來,按律應當是重罪當洙,但因為有眾多大臣紛紛求情,最終,恩鴻軒念在紀千澤為了拯救天下黎民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上,才決定網開一麵,僅將紀千澤廢黜王位,罷為庶民而已。宋安喜看看西南方向的那天,天空湛藍,有一點點的金黃色的光隱隱綽綽在那裡浮著,太陽想必會從那裡出來。那是袁朗帶著被廢黜了王位,再也不算是皇親國戚的紀千澤,去往的方向——閻少安府邸所在的方向。這一次,紀庸醫做的還真夠徹底的,不管是為了讓他自己死心,還是重新找回自己最大的珍寶,他都算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要知道,據袁朗說,恩鴻軒在看到一死兩傷的事故檢測報告後,當時的臉色,是鐵青的。恩國的這位現任皇帝,不是一個任人唯親,公私不分明的主。他英明、決斷,並且從不徇私,是恩國這麼多代皇帝中,最完美的一位君主,其功績,在現階段看來,甚至可以超越開國之君。當他知道自己最親的親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後,第一個反應不是想要為紀千澤開脫,而是召集了大理寺的官員,進行了詳查,在確認一切都沒有貓膩之後,他直接抽出隨身的劍,比在了紀千澤的脖子上。紀庸醫當時都有點懵了。如果不是袁朗去中國城找了秦憶,借了東珠汀蘭給紀庸醫帶著,或許整個計劃還沒有開始,紀庸醫就因為做得太絕,而被他皇兄當場格殺了。不是因為臉麵蒙羞而殺之後快以泄憤,而是為了恩鴻軒一直堅持的公平的原則。汀蘭在那柄劍切入紀庸醫脖子表麵時,就催眠了恩鴻軒,讓恩鴻軒以為他自己已經狠狠懲罰過紀千澤,並且大臣們也都進行了勸導,同時還應該考慮紀千澤為天下百姓所做的那些好事——總之,催眠過後的恩鴻軒,停止了想要立刻殺掉紀千澤的舉動,隨即頒發詔令,宣布廢黜紀千澤的王位,讓他從此成為一普通平民,任他就此自生自滅。 再然後,紀庸醫就真的有點可憐巴巴的被驅逐出皇宮——雖然實際情況是自他第一次徹底離開那裡後,就沒有真正回去住過,包括給他哥哥治病的那三天,一直沒闔眼,都在看著藥,所以,連最後看一眼自己年幼時候的住處的機會都沒有,就那樣,再一次離開了那裡。而這一次,恐怕是永遠回不去了。紀庸醫當然是想一個人去找閻少安——如此可憐的形象,他覺得閻少安應該會像另一個時空裡的那樣,心軟不已——但是走在半道上,卻不小心被山賊劫了道,好在有汀蘭在,把山賊給打得叫爹喊娘一窩蜂跑了。不過那也是汀蘭此次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天,袁朗向秦憶借用汀蘭是有規定時限的。所以,之後的時間就要袁朗來護送了。畢竟,紀庸醫的確是手無縛雞之力,真要放任紀千澤獨自上路,無論如何,袁朗都是不放心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袁朗這幾日不在袁家堡的原因。隻是有點想他了。宋安喜為自己這樣的心意感到說不清楚的複雜。想念一個人,而且那個人也是會想念自己的,自然會有一種甜蜜的感觸。可是,宋安喜卻實實在在覺察到,甜蜜裡麵有著心酸的滋味。因為她沒辦法確定,袁朗在思念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那個人,是她的臉,還是秦蘿的臉。雖然得到了袁朗的承諾,可是,在承諾過後,就難免會有心虛的感覺。承諾再如何動聽真實,也抵不住現實的殘忍。她是宋安喜,平凡也不美麗的宋安喜,袁朗自己也說過,他是因為記憶重疊而沒辦法分清楚,他自己到底愛的是哪一個。認真說來,就像幾天前他們那一次坦誠相對的談話一樣,結尾的時候,兩人互相對彼此說:我們試一試。畢竟,誰也不確定,沒有人有信心。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宋安喜沒防備,一下子咳嗽起來。本來以為隻是一兩下的小咳嗽,嗆到風而已,卻沒想到越咳越厲害,到後來,簡直就是搜肝抖肺一樣,腰都直不起來,扶著門框,身子重的一點點往下墜。宋安喜心裡暗暗覺得恐怕要糟糕了,雙腿都有些站不穩的趨勢,眼看就要軟倒在地上,卻不想,身後一雙手適時扶住了她的身體。“我抱你進去。”溫潤的仿若大提琴一樣低沉動人的聲音在宋安喜耳邊響起,宋安喜驚訝得幾乎快要忘記這陣突如其來的咳嗽引起的痛苦了。她還以為袁朗要過幾天才會回來的。沒想到會提前回到袁家堡。袁朗抱著她到了**,卻沒有把她整個人都放在**,而是讓她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懷裡,然後一下一下的幫她撫著後背。這是一個能讓她覺得舒服的動作。咳嗽好像緩和了許多。好一會兒後,宋安喜終於咳得沒那麼厲害了,整個人也沒有了力氣,移動身體都嫌累得慌,隻好就那樣趴在袁朗的腿上,軟軟的喘著氣息。“怎麼一下子咳成這樣?”袁朗輕聲問道。“不知道。”宋安喜說著,腦子有點迷迷糊糊的,興許是咳得太久,大腦都缺氧了,想了很久,才自己有了個猜想,說道:“可能是女人的第一直覺,覺得你快要回來了,就故意站在門邊,等著吹冷風,然後再故意咳嗽成那樣,讓你為我擔心一下。”其實不是這樣的,可是卻無法克製似的,就那樣把想的一個蹩腳的玩笑話,當做真話一樣,認認真真的說出來。說完了,宋安喜才發覺自己剛才竟然說了那麼了不得的,根本不應該說的話。一陣難受的沉默。“以後彆這樣了。”袁朗淡淡的說。“……嗯。”“我是說,以後彆口是心非了。彆這麼不愛惜自己。彆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我知道你剛才是在開玩笑,可是我聽著,還是會覺得有點傷心,因為你不信任我,覺得,我不在乎你本人。”宋安喜愣了一下。袁朗輕輕歎了口氣,“我會擔心你,不管你身體有多好,我都會擔心你。”宋安喜怔了怔,然後努力抬起臉來,看著袁朗。“很肉麻。”她囁喏的說著。覺得自己的臉現在肯定比剛才咳嗽的時候還要紅一百倍。“不是肉麻,是實話。安喜,就算我們這次試一下的最終結果不如人意,但是,你要相信一點,我始終是希望你好好的。”“咦?”袁朗笑笑,淡淡的微笑,看著很溫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讓宋安喜覺得心裡發空,發慌。“退一萬步講,就算做不了情人,我也會照顧你,你會是我最重要的親人,而千澤一樣。”“喂……”宋安喜聽得後背發涼,“我才不要當你什麼親人呢。”話還沒說完,就被袁朗接下來的動作給嚇得都吞了回去。袁朗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宋安喜的額頭,喃喃的說道:“我也不想。”他低語,語氣有點清冷,有些悲傷。“可是看你剛才站在門邊,看著天空出神,我忽然有種錯覺,我覺得,你會不會,更希望離開這裡。你不知道,你剛才那樣的表情,仿佛是渴望飛上藍天,跳出這個叫做袁家堡的牢籠。”額頭的相觸讓宋安喜有些恍神。“……我們這算肌膚相親嗎?”她幾乎是在下意識的說出了很容易讓氣氛走向詭異的話。袁朗的動作明顯有僵硬的反應。“算吧。”他好像有點不確定的說。宋安喜忽然伸出手,繞過袁朗的脖子,十指扣在一起,將袁朗的頭拉向自己,更加靠近一些。然後,她輕輕的,吻上了袁朗的嘴唇。一點一點描摹那美好唇形一樣,從嘴角,到唇瓣的正中。袁朗張開嘴,咬住了她的舌頭。唇舌交纏著,在彼此的口腔裡開疆辟土,所到之處,讓宋安喜感覺仿佛有電流通過自己的身體。一陣戰栗。直到呼吸快要停滯,袁朗才停下來如此親密的動作。“……你想要把最後的一個步驟如此提前嗎?”他稍微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直直的看著宋安喜,認真的問道。宋安喜麵紅耳赤說不出話來。這好像有自動投懷送抱的嫌疑。有點羞愧啊。“你確定嗎?”袁朗又問。宋安喜張開嘴,看著袁朗那雙眼睛,仿佛能夠把人的靈魂吸進去的深邃的眼眸裡,閃爍著動人的光芒。“我……”後麵的話還在嘴邊,門外響起敲門聲。“什麼事?”袁朗沉聲問。“堡主,秦蘿姑娘和白羽鵃公子,正在堡外,請求您接見。”宋安喜全身一僵,勾住袁朗脖子的手下意識就鬆開了。袁朗看著她,過了幾秒後,他說:“你想去見見他們嗎?”“……好。”
第81章 番外27(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