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病倒(1 / 1)

夢裡,我充滿敵意地看著她:“你為何陰魂不散?”她拂過頭上的一枚花瓣:“水星,你忘了是我指點你接近成筠河的嗎?我當時告訴你,我要跟你做一個交換,現在,我來了。”我警覺地問:“什麼交換?”“每個人其實都對應天上的一顆星星。天子,便是帝星。命運裡是有定數的。成筠河這顆帝星,光芒微弱,四角帶煞,意為他將在繼位一年後,因疾崩逝……”我的臉色蒼白起來。腦海中浮現出成筠河那張溫潤的笑臉。白衣女子笑笑道:“有一種辦法,可以幫他延續十年的壽命。”我下意識地問道:“什麼?”“水星,你是那般冷靜的一個女子,怎麼說到這裡,便沉不住氣了?可見,你心裡是很在意成筠河的吧?”是的。我在意。在杭州街頭遇見他的那晚,他給小發的腳上藥,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後來,我進了宮,幾乎是與他日日相見。我發現他對每一個人都很好,哪怕一隻螻蟻,都舍不得踩死。有的時候,為了不讓小宮女小內侍受罰,宮裡什麼物件壞了之類的事情,他都攬到自己身上。他喜歡看書,喜歡畫畫,喜歡小動物。他從無害人之心。永遠那麼安靜,那麼溫和。“你說,讓我拿什麼換?”“拿你與他的恩愛來換。”“什麼意思?”“意思就是,你與他,離心離德,漸行漸遠。你不再是他心坎兒上最重要的那個人。他會猜疑你,冷落你。你可願意?”以恩愛換筠河十年的壽命。“願意。”白衣女子笑了笑道:“好,很好。水星,你走到最後,便會發現,你一直在失去,卻也一直在得到。”白衣女子慢慢地在我的夢裡消散,口中念著一首詩:暮落清風殿,殘雲苦未安。骨肉離彆日,星河空念遠。是一陣鳥叫聲把我從夢中驚醒的。睜開眼,一身的倦怠。我起身,問小宮女:“什麼時辰了。”“回陸掌事,申時了。”這個綿長的午覺,竟睡了近兩個時辰。我牽了牽衣角,拍拍胸口,告訴自己,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而已,把握住當下才是最要緊的。聖上在乾坤殿批奏折,批著批著,煩躁起來,讓小內侍把奏折抱去了二皇子那裡。“讓筠江學著處理吧。”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過的。大概聖上近來確實進多了**,體力透支,精神不濟。政事繁雜,他已無心處理了。我熬了一碗醫官開的補氣的藥給他端了上去,他喝了幾口,玄離閣的密奏遞了上來。玄離閣是直屬君王的機構,他們的折子跟普通臣子的不一樣,用玄色綢子裹著,束成卷筒狀,中書門下無權打開,直達天顏,故而又稱“密奏”。聖上強打起精神看了密奏,臉色沉了下來。沉吟片刻,他問我:“芯兒,你覺得筠江怎麼樣?”我笑笑道:“二皇子自然是極妥的,現在滿宮裡都說他有膽識,有謀略,有才能。” “是嗎?”“是。奴婢也隻是聽後宮婦人們說起。前朝的事,奴婢不懂。”我像往常一樣,點了安息香,給君上按了按頭。我大概能猜到玄離閣的密奏上寫的是什麼。高麗女子行動得很快。駐在京中有幾名高麗使者,我讓她放出消息,說聖上有立二殿下之意。本來,高麗送女子進宮,就是有密探細作之意。近來,聖上接連臨幸高麗女子,更加讓他們覺得有了機會。那些高麗使者往瑤池殿送了許多人參、珠寶。二皇子很謹慎,沒有收。但這一幕到底是被暗中窺探的玄衣郎看見了。晚間,聖上又一次召了高麗女子來乾坤殿侍寢。聖上似無意般提了一句:“高麗使者似乎很看重老二啊。”高麗女子笑道:“母族眾人儘知,二殿下乃將來的儲君。”“哦?”聖上鎖了眉。第二日,沈晝走進院子裡來的時候,我正在給一盆白月季澆水。他步子走得很快,顯然是聖上急召他。這個節奏跟我預料的差不多。我倒了一杯苦丁茶送進裡殿,便退了出來。高麗使者對二皇子的示好,在君上眼中,勢必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如今,老二的勢力大到連外使都急不可耐去示好了嗎?人人皆知他是儲君,是如何“人人皆知”的?聖上命沈晝動手查二皇子,那我便送上破綻,讓他查。這個破綻便是瑤池殿那個掃地的小內侍。昨兒深夜,菜頭給我傳了消息。那小內侍竟是小發的哥哥。隻是從小家裡窮,被賣到宮裡淨了身。小發因為尚在繈褓,沒有被賣。但後來,他們的父親母親都沒了。小發終是流落到大街上做了乞丐。父母臨終前,告訴過小發,關於哥哥的事,所以小發一直心心念念。菜頭按我的吩咐,去盯著那小內侍,卻看見小內侍極為麵熟,便聯想到小發口中的哥哥。一問籍貫、年庚,完全吻合。菜頭答應他,會把小發從禹杭帶來,讓他們彼此確認一下。想來,明日就該到了。我心裡正記掛著這個事,見沈晝已經走了出來。他走向我:“陸掌事,聖上的印堂有些發黑,氣色越來越……陸掌事在乾坤殿當差,該提醒聖上多加保養身體。”“沈大人日日可麵聖,為何自己不勸?”“這……”“沈大人是怕得罪了聖上,聖上降罪下來吧。沈大人身為大丈夫,尚且害怕,奴婢一個小女子,就更害怕了。都說,文死諫,武死戰,沈大人能文能武,為何不以死上諫,做那萬古流芳之人?”我彎著嘴角,句句話裡帶著譏誚,把他給氣笑了。“陸掌事真是伶牙俐齒。我不過說一句,你便說了這許多話來諷刺我。”他走了幾步,又回頭。“陸掌事,今天陛下問了我一句奇怪的話。”“什麼話?”“他問我六殿下如何?”我眉心一跳:“那沈大人是怎麼回的?”他笑笑,沒說話,飛身走了。第二日,菜頭告訴我,那小內侍與小發在宮外見麵了,小發肚臍上有胎記,小內侍確定了是他的弟弟,因為他被賣的時候,帶過弟弟幾個月,記憶很是深刻。小內侍痛哭不已。他萬沒想到,進了宮,這輩子還有再遇見弟弟的機會。加之小發跟他說了菜頭照顧他多年的話,小內侍對菜頭很是感激涕零。菜頭趁機從他口中探聽到了些許關於二皇子的消息。小內侍確實是會些武功的,那些武功是瑤池殿的吳管事教的。吳管事本是吳府的下人,當年跟著吳貴妃陪嫁來的。吳管事帶出一些會武功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二皇子辦事。小內侍級彆不高,知道的並不多。但是,以他為炮引,炸開豁口,卻是足夠了。我囑咐菜頭,可讓小內侍緩緩露出破綻。不能急,過於用力,反而顯得很假。之前,他負責聯絡棠梨院,那便從這條線上著手,引沈晝去查。菜頭說:“大小姐,你放心。”“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接下來,就是該思量如何引聖上查到安平觀的密道了。可正在這時,發生了一件大事。聖上在朝堂上昏倒了。金鑾殿上的文武群臣都慌了,人心惶惶。聖上被抬到乾坤殿,醫官說是體虛腎竭。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群臣對方常多日來積攢的不滿爆發了,一個個義憤填膺地罵方常是妖道,蠱惑聖上。二皇子主持大局,穩住了大臣們的情緒。聖上昏迷了兩天。我叮囑成筠河,哪兒都不許去,不管外麵亂成什麼樣子,不管旁人說什麼,要一直死守在龍榻邊。“昔漢文帝母病,他目不交睫,衣不解帶,儘心侍母,湯藥非口親嘗弗進。仁孝聞天下。筠河,你二哥在外做大事,你要好好守著君上。但凡湯藥,你要先嘗。”成筠河點點頭。他握著我的手:“星兒,我總感覺要有大事發生。”“你什麼都不必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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