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緩緩地坐到華樂身旁,輕聲問道:“銑兒,你今日爬到樹杈上,看到了鳥,是嗎?”華樂抬起頭,認真地答:“是。”“那銑兒告訴母後,你今日看到樹上的鳥,是什麼樣的?”“嗯,它小小的,白白的,一下子就不見了……”在這樣寒冷的天兒,飛在宮廷中的鳥,想來是信鴿了。阿南記得小時候曾聽老祖父說過,冬日裡的信鴿個子會小一些,但耐力好。今日,落了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鴿子也是白的,在雪中飛,很難被發現。且今日宮中兩名妃嬪生產,宮人們來來往往,亂糟糟的,誰又會注意到雪地裡的一隻小小信鴿呢?但孩童的眼睛是乾淨的、純粹的。華樂今日跟小內侍在庭院中堆雪人,看到小信鴿,便追上去了。那小信鴿稍作停頓,便飛走了。“信鴿飛往什麼方向呢?”“往西。”嚴鈺生產之時,往來於側殿的內侍非常雜。有內廷監的、有禦膳房的、亦有聖上從乾坤殿遣來的,麵孔多而亂。那幾個拎著食盒的小內侍,阿南眼角的餘光略打量過,是穿著禦膳房的服製。阿南思忖了一番,問道:“銑兒,那幾個從西邊來給嚴娘娘送吃食的小內侍,你還記得他們的模樣嗎?”“記得。”華樂很篤定地答。阿南吩咐聆兒:“去,把內廷監掌事林觀叫過來。”翌日,以找尋公主遺失之金彈弓為由頭,阿南抱著華樂看遍了宮中所有的內侍。然後,每一個,華樂都搖頭,說不是。那幾個小內侍是何處憑空出來的呢?西。阿南從鳳鸞殿一步步往西走,西邊是禦湖、花房,再往西走,便是一些舊時前朝妃嬪們住過的閒置庭院,以及內廷監。末了,是西宮門。西宮門戍守森嚴,一日三班,十二個時辰,皆有侍衛把守。阿南查看了當天的記錄,無人從西宮門進,亦無人從西門出。怪了。那幾名內侍,既不是宮中的,那他們是從哪裡來,又去了哪裡呢?為何能在宮中如此妥當地隱蔽著呢?風吹在阿南的臉上。上京冬日的風仿佛一隻滄桑的手,粗糙,刮得臉疼。寒風淅瀝,遙天萬裡,黯淡同雲冪冪。嚴鈺借著腹痛之事,搬來鳳鸞殿。無形中,她在利用鳳鸞殿、利用阿南做她的帷幔,仿佛為她的生產加了一層保障。孩子是在中宮生的,若來日發現有何異樣,中宮焉能免責?這個女人,竟從二月間,便想好了這一切。阿南踱步回到鳳鸞殿。側殿沉浸在三皇子降生的喜氣中,宮人們眉梢眼角都流淌著歡欣。阿南邁入正殿,聆兒迎上來,遞上手爐與熱水:“這麼冷的天兒,娘娘去哪兒了?竟沒有喚奴婢一聲。”阿南笑笑:“本宮在宮裡隨意走走。”聆兒道:“方才,孔大人來了,見您不在,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