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明鏡(1 / 1)

夜來南風起 棉花花 1215 字 16天前

“去,把皇後叫過來。”成灝吩咐小舟。乳娘大氣都不敢喘。嚴芳儀仍是低著頭啜泣著,用帕子掩住了口,時不時地看一眼麵色沉鬱的成灝。小舟心情複雜地走向鳳鸞殿。他記得昨日將四皇子送到中宮時,皇後娘娘的驚詫。如果她真的是幕後指使,她又何必表現得那麼意外?不過,那乳娘言之鑿鑿,時間地點,何時吩咐,如何吩咐,都說得清清楚楚,倒也像是真的。小舟到鳳鸞殿的時候,阿南正抱著四皇子在逗他。四皇子看著阿南笑,嬰孩的笑容純淨而可愛。阿南似乎在努力適應著“四皇子養母”這一角色。華樂公主踮著腳尖,想用手去摘四皇子的帽子。阿南道:“銑兒不許胡鬨,你四弟小,得戴帽子,不然會吹著風。”華樂不聽,口中道:“不,母後,兒臣就要摘掉四弟的帽子。”忽的一下,四皇子的帽子當真被華樂公主揪掉,“哇”地哭出聲來。阿南嗬斥了華樂公主幾句。華樂公主嘟嘴道:“揪帽子怎麼了?又不是來日,兒臣揪掉他的皇冠。”阿南的麵色越發嚴厲,她不願讓女兒口沒遮掩。雖然是稚子口角,但若被聖上聽見,難免會多想。對於“儲君”“皇冠”之類的字眼,曆朝曆代的君王都是忌諱的。一抬眼,阿南看見小舟進來了。她笑道:“內廷監的人剛走。聖上隆恩浩**,賞的東西屬實有些多,一晌午都來了好幾撥了。就算本宮現養著四皇子,也用不上這麼些東西的。舟公公,你這時候過來,是聖上有何旨意嗎?”小舟請了安,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聖上請您……去一趟蒹葭院……”蒹葭院?阿南覺得事情有些不好,又看了看小舟的麵色,心中明白了幾分。她將四皇子交予聆兒手中,理了理鬢角,便隨小舟往蒹葭院走去。一路上,她沒有吭聲,也沒有問小舟究竟發生了何事。她隻是低著頭,疾步沉默地走著。雨下得越來越大,劈裡啪啦的,被風吹著,從傘下鑽進來,打到阿南的臉上,衣裳上。七月的夏雨,那麼突然,那麼激烈,就好像要把天地間所有的塊壘一掃而儘。阿南邁入蒹葭院的時候,屋內的氣氛怪異極了。此時,劉芳儀已經從簷下走入了殿內,站在成灝的身邊,她臉上的大霧依然沒有散去,三分茫然七分懵懂。嚴芳儀看見阿南走進來,好像極為害怕,朝阿南磕著頭,淒然道:“皇後娘娘,求皇後娘娘您高抬貴手,放過臣妾,放過臣妾的孩子。”那乳娘看著阿南,被打腫的麵頰微微地抽搐著。成灝的眼神在所有人的臉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在阿南的臉上。阿南的麵色如常。她跪在地上向成灝請了安後,輕輕地問了聲:“聖上喚臣妾何事?” 成灝指著那乳娘,問道:“皇後,你可識得她?”阿南看了看,道:“仿佛是諒兒從前的乳娘。”“她是否是你的人?”成灝直截了當地問道。阿南搖搖頭。她臉上滴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彙成小小的一攤。成灝向乳娘厲聲道:“把你方才講的話,當著皇後的麵,再說一遍。”乳娘哆哆嗦嗦地,又重複了一遍。阿南聽了,看著她:“哦?照這麼說,你竟是一直為中宮做事了?”“是,求皇後娘娘庇佑……”乳娘雖瑟瑟縮縮的,但該說的話並不含糊。阿南走到乳娘的跟前兒,越走越近,笑了笑:“你方才說,三日前亥時,本宮喚你來鳳鸞殿,吩咐你在宗聖殿祭拜時對四皇子下手,是嗎?”“是。”“聖上可以問問鳳鸞殿的守夜奴才,當晚有沒有見過這個婦人。”阿南抬頭向成灝道。“皇後娘娘宮裡的奴才,自然是皇後娘娘想讓他說什麼,便說什麼……”嚴芳儀抽抽噎噎道。成灝不吭聲。阿南道:“聖上,縱便是鳳鸞殿裡人人聽命於臣妾,說的證詞作不得數,但,臣妾總不能買通這宮中所有人吧?中宮到蒹葭院,頗有些距離,需繞過禦湖,繞過數條回廊。會碰到的人很多,譬如當值巡邏的侍衛,宮中打更報時的雞人,還有深夜收各宮泔水的嬤嬤們……聖上隻需內廷監細細地查,一定能查出些蛛絲馬跡。”成灝向小舟道:“去內廷監傳旨,徹查此事。”小舟答應著,便去了。在場的所有人中,唯劉芳儀的麵色焦慮起來。當值巡邏的侍衛、打更報時的雞人、深夜收泔水的嬤嬤們……萬一真的有人看見這個乳娘往文茵閣去,可如何是好?她的手不自然地在襦裙上來回摩擦著。爹爹曾說過,她是一個掖不住事的人,城府不深,恐被人詐出破綻。難道爹爹和嚴鈺臨時密謀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抑或是嚴芳儀打著交換的名頭跟爹爹做了什麼交易?爹爹會不會被這個狐媚子給誆騙了?劉芳儀心裡七上八下的。當然,最重要的一個人,便是太常寺丞苗仞。他究竟是誰的人?成灝起了身,眼裡滿是倦意:“將這個乳娘帶去內廷監的暗室關押起來。皇後,你回宮吧。莫要吃心。孤今日喚你來,不過是例行問話。既然涉及你,宮規當前,孤便不能視若不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曲直,未有所定,孤相信早晚能弄明白。”阿南跪安,道:“是。明鏡落塵土,隻需心如故。”她轉身,清臒的背影從進來的那一刻到現在,沒有絲毫的慌亂。她亦沒有看成灝的眼睛。那句話在成灝的心頭刮起一陣風。她自比明鏡,她說她心如故。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成灝走出蒹葭院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大雨初過,鼻端縈繞著草青氣。往東看,一個弧形的、半透明的虹浮現在暗雲中間,淺褐色、黃色、微紅,若隱若現。成灝在尚書房裡坐著,看了許久的奏章。傍晚,從書案中抬起頭來,飲了幾杯花釀。孔良走了進來,稟道:“聖上,那晚,沒有人看見乳娘去了鳳鸞殿,倒是看見她去了另一位娘娘的寢宮。”“誰?”花釀在成灝的肺腑中翻騰出幾許微醺來。“文茵閣的劉芳儀娘娘。”成灝沉吟道:“可是,孤今日瞧見她,倒像是稀裡糊塗的,不是知情的樣子。”成灝想起順康十六年,楊樂久孕中喝下腹疼的那碗湯。湯從文茵閣過,卻與劉清漪無關,她隻是因為愚蠢和嬌縱,被彆有用心的人設計。這次會不會也是那樣呢?孔良道:“這或許正是劉存劉大人的高明之處。看起來好像與劉芳儀娘娘無關,才能保全劉芳儀娘娘。”成灝見孔良這話大有深意,便道:“你是說……”孔良答:“臣特意去翻了翰林院的備案。聖上,劉存大人與苗仞大人當年是同時科考的士子。劉存大人疼愛幼女,上京眾人皆知。聖上,這件事,定與皇後娘娘無關。”孔良說得很篤定。成灝想了想,道:“將苗仞悄悄送去大理寺的監牢密審。”“是。”大理寺卿趙惟是個狠人。當夜,便從苗仞的口中撬出了劉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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