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仍舊坐得紋絲不動,燭火印著眸色,似零碎的星光落入。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嚴鈺試圖從她的臉上窺出什麼情緒來。然而,沒有。阿南的臉上什麼都沒有。嚴鈺以為自己拿捏住了最要緊的東西,可她沒有看到她所預料的恐懼與擔憂。甚至,那雙眼中,連波瀾都未起。嚴鈺心頭忽地起了一陣無名火,好像自己被戲弄了一般。她咬牙問道:“這樣的結局,你該滿意吧?”“你說完了?”阿南冷冷道。嚴鈺挑眉,笑道:“怎麼?這還不夠嗎?聖上對沈家姑娘有多在意,你便對她有多忌諱。中庭多雜樹,偏為梅谘嗟,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堂堂的中宮,隻是中庭的雜樹。聖上為之谘嗟的,是那永永遠遠消失在乾坤殿的紅梅。鄒阿南,你不要以為我是無憑無據,所以你不當回事,其實我……”阿南打斷她:“本宮知道,你找到了當年那個傳話的宮人。你費儘心機,也隻能做到這裡了。”那個小宮人,阿南記得,她叫雲香,從前是鳳鸞殿的伺花婢,口角伶俐。當年,阿南讓她說的那些話,無非是在即將燃燒的火堆上添了把柴。後來,雲香年歲漸長,嫁給了宮門口一個三等侍衛為妻,便沒有到鳳鸞殿當值了。阿南沒有為難她,還賞了她一對金釵。嚴鈺道:“你想不到吧?雲香便是墨兒的表嫂。”自嚴鈺身邊的掌事宮女芩兒為她頂了**的罪過,被聖上攆去倒夜香,從此不許進內帷。內廷監便調了墨兒到嚴鈺身邊貼身伺候。墨兒是蒹葭院新的掌事宮女。起初,嚴鈺是不知有這麼一段往事的。一個月前的午後,她無意中聽到紗窗下姑嫂的對話,得知墨兒的表嫂曾在鳳鸞殿做過宮人,便留了心。幾番套下來,得知了這段隱情的七七八八。嚴鈺將其當作壓軸的籌碼,準備關鍵的時刻,為自己扳回一局。若在從前,她一定會選擇用這個消息來離間帝後的感情,為自己來日博鳳座多增一份可能。可時過境遷,發生了如此多的事,幾條人命算下來,不管她認不認罪,聖上在心裡始終對她有了隔閡,她不可能再複寵了。到如今這個局麵,保住四皇子養在中宮的膝下,是對她最有利的。她想得很長遠,也想得很圓滿。她堅信,在這世上,母子血親是擋不住的。養娘再好,能比得上她這個親娘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幽禁又如何?一時忍辱,方能負重。阿南輕輕說了一句:“那又怎樣?”嚴鈺挑釁道:“你不怕我去聖上麵前揭發你嗎?”阿南平靜道:“那你便去揭發吧。”“你——”嚴鈺用手指著她,“鄒阿南,你想清楚了,難道你想魚死網破嗎?”阿南笑了笑:“魚死網破?這個詞,妹妹你用得不恰當。魚死,乃咎由自取。網,卻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