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例是輪到我休息的,閒來無事隻怕又要想納蘭的事,我便跑去榮姑姑那裡請安。“德宛啊,金童玉女,是怎麼回事兒?”榮姑姑雖然在儲秀宮,消息卻靈通,這麼快就知道了。我忙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她講了,她端著茶慢慢喝了許久,才開口:“你過來,跪下。”我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命跪在榮姑姑跟前,低下頭聽訓。“我問你,入宮三個月,就在太皇太後跟前露了臉,得意嗎?”“德宛不敢。”“太皇太後欽點你給皇後做貼身宮女,這是世上少有的臉麵,威風嗎?”“德宛不敢。”“從此以後,跟在皇後身邊,見多識廣,少不了出風頭的機會,高興嗎?”“德宛不敢。”“你即到了那個位置,日後少不得有人奉承你,巴結你,求你辦事,送你好處。你怎麼辦?”“德宛隻做分內的事,不敢放肆。漂亮話隻有聽著,卻不敢當真。若有人送禮,德宛亦不敢收。”“比你資格老的,卻沒有你的機遇,少不得妒忌你,排擠你,你怎麼辦?”“將心比心,德宛年紀小,對前輩要尊敬,如有教誨,不敢違背。”“你那些共事的姐妹,若是記恨你,詆毀你,你怎麼辦?”“德宛用心辦差,不敢有所懈怠,清者自清。”“你得了太皇太後的抬舉,連你主子都要顧忌些,她若整治你,你又怎麼辦?”“主子做事一定有主子的道理。”“你在皇後身邊,以後常見皇上,可想過要更上一層樓嗎?”“姑姑!”聽到這一問,原本伏在地上的我猛的挺直了身子。“德宛沒有非分之想,隻求平平安安,早日出宮和家人團聚。”榮姑姑不會無端問這麼一句的,她的每一問,都是在提醒我今後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在問我準備如何應對。從戴鐸說我必定要進宮,說我的前程在宮裡的時候,我就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我知道康熙的德妃也姓烏雅氏,但卻由衷地希望那不是我。德妃的命運軌跡,在大多數人看來,已經算得上是幸運和得寵的了。麻雀變鳳凰,出身平平的女子一躍成為尊貴的嬪妃。可是,在那看似輝煌的生命曲線之下,究竟埋藏著多少血淚,誰又知道?彆說我心裡放著納蘭,就是沒有他,皇帝,也是我最不願打交道的男人。君王……恐怕是這天底下最無情的人了。試想一下,有多少女人在一夜承歡之後,便再不入君王的眼,從此孤寂一生,終老在高牆之中。當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走到儘頭,有人去報告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曾經的女人即將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也許他不過略微停頓一下手中的朱砂禦筆,微微皺眉,嘗試想起那個名字,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點點頭,淡然地吩咐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