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怕什麼呢?先彆哭了,跟額娘說,怕什麼啊?”“有狼啊——”大阿哥保清邊嚎邊說。這下保成也醒悟了,在我懷裡馬力全開:“嗚哇——狼啊——”兩個孩子哭起來,頓時亂了套。我們也顧不得什麼了,各自抱在懷裡哄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安穩了些。保成到底還小,哄一哄就好了,窩在我懷裡抽氣,似乎這樣就安全了。保清卻沒那麼好糊弄,竟一直不能安心。“哪有狼啊?沒有狼!”納蘭氏無奈,指著四處給他看。“你看看,沒有狼。你皇阿瑪在這兒呢,又有這麼多人,狼不敢來這兒的。”保清驚魂未定,四下掃視一番,確定並沒有狼,才慢慢停了哭聲。“真是,誰跟你說有狼的?胡鬨!”納蘭氏看兒子好了,自己卻怨氣難消,隨口嘀咕一句。哪知保清卻小手一抬,直指還站在那兒的寶竹:“她!”“瞎說!人家好好地唱歌兒呢,什麼時候跟你說有狼了?”“她說,狼跟她一條心……”五歲的孩子,也許可以流利的說話,但你彆指望他明白此“郎”非彼“狼”。因為皇子在哭,整個宴會沒人說話,都靜靜的等著。保清為了給自己辯護,聲音還極高,頓時傳遍全場。“宛姑姑,怕怕!”我抱著在我懷中撒嬌的保成,心中感慨。真是死一般的寂靜啊……哄堂大笑毫無懸念地爆發,寶竹格格的臉紅得像個爆竹。此刻,我衷心地覺得,她還不如唱“再活五百年”呢。……有些人,一次尷尬也許就會令其退縮,從此一蹶不振。而有些人,卻能夠百折不撓,哪裡跌倒,就哪裡爬起來。寶竹格格顯然是後者。第二天一早我去請安的時候,她已經神采奕奕地在那裡給眾人講笑話了。“……教書先生很生氣,教訓道:我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不管你會不會回答,總得吱一聲啊?那學生看了先生一會兒,張口道:吱——”太皇太後很捧場地大笑起來,旁邊幾位命婦也跟著笑得合不攏嘴。我上前去請過安,便退到一邊呆著。男人們都下獵場圍獵去了,剩下女人們在這裡湊趣,寶竹格格儼然成為主角。“太皇太後,請問,‘隻’字加一筆,變成什麼字?”太皇太後苦思良久,不得要領。於是寶宣布答案:“是‘衝’!”“哎呀,可不是嗎?”眾人恍然大悟。“把它橫過來,再加上一豎,可不就是‘衝’字嗎?”“還真是,這個謎語有趣。”太皇太後興致高漲起來。“還有嗎?再說一個來聽聽。”“一個人喝醉了抱著一棵樹,猜一動物。” ……“米的額娘是誰?”……“米的阿瑪是誰?”……“米的外婆叫什麼?”……一個又一個新奇的笑話讓眾女眷歎為觀止,就連好些個原本還堵著氣的後宮女人都忍不住湊了過去。我靜靜地呆在人群的最外圍,看寶竹格格手舞足蹈,忍不住又去捶腰。莫非要得風濕了?怎麼一直不見好呢?回頭找太醫看看才好。正尋思著,寶竹那邊又有了新發展。“你知道這世上最愛問‘為什麼’的是哪個動物嗎?”她問恭親王福晉。那福晉想來想去,終於還是搖頭。“不知道。”“是豬!”寶竹大聲宣布。恭親王福晉皺起眉頭:“為什麼?”“哈哈哈哈!”寶竹指著恭親王福晉大笑起來,周圍幾個命婦也捂嘴竊笑不已。恭親王福晉先是一愣,接著就臉色鐵青了。偏太皇太後也在笑,她發作不得,隻好尷尬賠笑,臉卻很是僵硬。寶竹卻不管這些,轉頭又朝另兩位命婦說道:“有戶人家要過年,家裡隻有一頭豬和一頭驢,需得殺了才能過年。請問,是先殺豬呢?還是先殺驢呢?”“先殺豬!”“不對!先殺驢!”“哈哈哈!”寶竹已經笑得前仰後合,得意洋洋地指著那二位說道:“你說先殺豬?那是因為,驢,也是這樣想的!你說先殺驢?對啦!豬也是這樣想的!”說完,她便又大笑起來。那兩位命婦麵麵相覷,臉色都變了。這時候,連太皇太後都不笑了,帳篷裡都是人,卻隻聽見寶竹一個人笑個不停,她還渾然不覺。我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歎息。這人啊,一得意,就難免忘形。她講了一天的笑話,把朝廷重臣和親王的福晉都得罪了。就連太皇太後,隻怕現在都覺得鬨得有些過了。所謂天威難測,說不得她哪句話犯了忌諱,就麻煩了。看那裕親王福晉,神情已經不怎麼自在起來。本想把這活潑的侄女兒送到禦駕前討巧,誰知這丫頭活潑過頭了,倒難駕馭。“我再給你們講一個啊!”寶竹笑夠了,又要開口,那裕親王福晉臉便有些抽筋。我有些看不過去了,雖然從一見就不喜歡這個張揚又賣弄的姑娘,但好歹都是穿來的,於情於理,都掩護一下吧。“太皇太後,坐了這許久,可要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我們正說話呢,你插嘴做什麼?沒禮貌!”寶竹憤憤地朝我嗬斥。不知為什麼,我總能明顯感覺到她對我有種毫不掩飾的敵意和厭惡。不記得我得罪過她啊?“你還不住嘴!”裕親王福晉倒是個知機的人,見狀忙過去把她拉開。“說了一天了,你不累啊?”寶竹無奈被壓製,心中憤憤不平,經過我的時候,低聲罵了一句:“狐狸精!”我是狐狸精?那現在是誰拚著命的想勾引皇帝啊?後宮裡的生活,給我最大的收獲,莫過於修身養性。久了不說,若是入宮前聽人這麼對我,我便是不開罵,也要頂回去的。如今我已懶得跟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般見識,索性看都不看她,隻跟太皇太後說話。“太子和大阿哥今天學騎馬,要不咱們也去看看?”“嗯,這個主意好。”太皇太後笑嗬嗬地看向我,伸出手讓人攙扶著起身了。“年歲大了,也是該活動活動才好。走,看看兩個孩子去。”說著話,也不招呼寶竹,便往外走。我在一邊等她們走,就看寶竹格格想要跟上去,卻被裕親王福晉拉住了,不讓她去。“姑姑,你拉我做什麼!人家還要去陪太皇太後說話呢!”“呸!你消停會兒吧,才還沒說夠嗎?滿嘴胡說八道的,什麼豬啊驢啊的,不怕得罪人啊?”“不就是個笑話嗎……”“你……”我邁步離開,跟上太皇太後的隊伍,留那姑侄倆自去理論。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