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鏡中無奈顏非昨(2)(1 / 1)

大清德妃 驕凰 1435 字 16天前

鬨了一場,我激動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這才細看隆科多。多年不見,他比當年更魁梧了,褪去了少年時的張揚狂妄,周身散發出犀利的霸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以後可還要離京嗎?”我又慢慢坐會石凳上。“年前才奉旨回京述職的,皇上讓我多留些日子陪陪家裡。”隆科多仍站著,卻退出了亭子外,站在亭柱的陰影裡,隱藏了身形。他如今到倒是比以前謹慎了些,不再那麼不管不顧了。“我猜想,就是不讓我回京,也該換換位置了。”“這些年,委屈你了。”大漠風沙,邊塞歲月,隻怕都不好消受。他向來在京城錦衣玉食,卻因為我被送到那苦寒之地,一去經年,其中受的苦,隻怕隻有他自己知道。隆科多嘿嘿笑了兩聲:“其實邊關也有邊關的樂趣。世人都會背誦‘大漠孤煙直’、‘風吹草低見牛羊’,可若沒有親眼見到,是想象不出那種美景的。”“是啊。”我想起前世在蒙古包前圍著篝火聽馬頭琴的情景,不由得歎息一聲。“真想看看啊。”我倆都不再說話,彼此沉默著。大家心裡都清楚,我依舊注定困在這四方宮牆之內,今生隻怕是不可能再有機會離開了。“丫頭。”隆科多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了。“你若真想看,我一定帶你去。”“又渾說呢。”我又歎了口氣。“隆科多,我現在很好,真的。你彆再為我操心了,好好過你的日子才是要緊的。我……我想你們都好好的。”我說得真誠,隆科多卻不給麵子的笑了起來。“你才多大?說話的口氣好像是我奶奶似的。”笑了兩聲,隆科多壓低了聲音,正色道:“丫頭,四阿哥的事情,是我們家虧欠了你。”心口一陣抽搐,我忙用手按住。已經過去三四年了,連我自己都以為已經釋懷,能夠坦然麵對這事,今晚驟然聽人提起,竟還是這般徹骨的疼。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撕裂的疼痛,我撤出一個笑容:“有什麼虧欠不虧欠的。四阿哥能做皇貴妃的兒子,也是他的福氣。”隆科多沒理我的話,卻皺起了眉頭。我見狀,忙又說:“說起來,如今你也算是他的舅舅了呢,以後可也多疼疼他才是。”“這個是自然的,怎麼說也是你兒子,我……”隆科多突然咽下了後麵的話,搖了搖頭,卻又另起了話題。“丫頭,你肚子裡這個,知道是男是女了嗎?”“太醫診脈,說這次十有八九是個女孩兒。”我抬手撫了撫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隆科多一聽,也跟著笑起來:“女孩兒好,像你似的,就極好。” “像我有什麼好的。”一輩子,身不由己,活得這麼累。“我說好就好!”隆科多板起臉來,嚴肅地說。“這女孩兒若是真的像你,我說什麼也要替我兒子求了去做媳婦。”說著,他倒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一手握拳,敲在另一隻手掌上,臉上神采飛揚。“丫頭,咱們做親家吧。”做親家啊……我看著這個咧著嘴笑得神采飛揚的男人,鼻子突然就一酸。我跟他鬥嘴吵架的日子仿佛才在昨天,卻已經各自有了兒女,打算起兒孫的姻緣來了。日子過得真快,仿佛說話的功夫,我們便都蒼老了。……過了年,日子便又恢複了平靜,平靜得幾乎有些無聊。二月起,皇帝先是齋戒以為太皇太後祝壽,又帶著皇太子東巡,拜謁各處的陵寢,後宮裡便隻剩下一群女人。太皇太後這些年越發仙風道骨,任由後宮裡各顯神通,她隻在慈寧宮裡逍遙。終日侍弄那一屋子的花花草草,逍遙似神仙。皇太後有了五阿哥陪伴,很是心滿意足,如今除了誦經拜佛,一顆心思全撲在了那孩子身上。沒了上頭那兩位的限製,皇貴妃堪稱後宮第一人,理所當然地統領後宮事務,公正嚴明,凜然不可侵犯。貴妃娘娘年輕氣盛,一心要在後宮中立威。偏偏後宮裡,除了和她一樣新來的,剩下我們這些經年的人精們,哪裡又是容易擺布的,便是有些臉麵的貴人和嬪都不怎麼買她的帳,硬是讓她各處碰軟釘子,想要發作,頭頂上又有個皇貴妃壓製著,越發不如意。四妃之中,因我後來居上,竟成了四妃之首,原本的平衡至此被打破,不止宜嬪和惠嬪對我心生不滿,連榮妃都若有若無的疏遠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於是索性在永和宮裡一邊養胎一邊看著胤祚,除了到慈寧宮請安,也不去彆處。這日,請安後,蘇嘛拉姑卻將我留下了,說太皇太後留我喝茶。“德宛啊……”太皇太後端坐禦座手捧香茶,笑得慈祥和善。“其實呢,這一次若不是哀家搶先說話,按照皇上的心思,你現在便是貴妃了。心中可覺得委屈?”“臣妾豈敢。”我甜甜地一笑,抬手理了理鬢角。“臣妾自打入宮,便是仰仗太皇太後的福澤。沒有您的教誨,臣妾哪裡能有今日?太皇太後覺得臣妾該在什麼位置,臣妾自然就在什麼位置。”封了我做常在的是您;拉我入這戰場的是您;教我這戰場中的生存法則的是您;逼著我在戰場中衝鋒陷陣的也是您。現在反過來怪我做得太好,就不地道了吧?“嗬嗬,真是長進了!”太皇太後笑眯眯地看著我,仿佛欣賞自己精心培育的花骨朵。“膽子大了,口齒也伶俐了不少。”這些日子,說我長進了的人實在不少。看樣子還真的是進步了呢。我頷首斂眉淡笑不語,這麼些年了,她是真笑還是假笑,我還是分得出的。她並沒有不悅,也不是在試探我,甚至,我能感覺到,她很高興,也很放鬆。隻是,我卻猜不出為什麼。太皇太後不再說什麼,自禦座上站了起來。我於是跟著起身,過去攙扶。慈寧宮有個暖房,是專門為太皇太後心愛的花花草草們準備的,即使在臘月的天氣裡,也溫暖如春。“你瞧瞧,哀家這些寶貝兒們,長得可好?”太皇太後拉著我的手,指著那一片花紅柳綠給我看。果然都是精心照顧的奇花異草,還特地設了高低不同的架子擺放它們。“太皇太後如此儘心照料,自然個個都不同凡響。”“那是當然。”老太太得意起來,拉著我更走近些。“彆看都是些草木,照料起來可不是易事。你瞧這盆……”她指著一盆茶花。“十八學士,開的好吧?雖然顏色不見多鮮豔,也沒什麼香味兒,卻勝在有風骨韻味,上上下下透著一股子平和穩重。哀家最喜歡的就是它,對這小家夥最花心思啦!”手指輕輕撫摸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太皇太後的動作輕柔得如同一位慈母。“這花兒啊,就跟人一樣,擺弄起來學問大著呢。你得照顧好它,讓它長得好,還得給它找個合適的位置。擺得太低了,它便長不大,一不留神還得讓上頭的那些給壓製壞了;可若是放太高了,它根基太淺,便不穩當,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摔得粉身碎骨。哀家啊,為它操的心可多呢,就盼它知道這份心意。”我看著她的動作,那朵粉白相間的茶花在她手邊輕輕擺動。“太皇太後的用心,即使草木無心,也會明了的。”草木都能懂,我……自然也懂。“聽你這麼說,哀家便放心了。人老了,彆的也沒什麼盼頭,隻盼著兒孫滿堂,家裡和和美美的,這樣,就是閉了眼,也安心了。”我看著她那日趨花白的頭發,嘴裡泛起一絲苦澀:“太皇太後是千古少有的巾幗女傑,自然要長命百歲,看皇上創一番太平盛世的。”太皇太後笑起來,撫摸花瓣的手輕輕一頓,手腕一擺,那朵正盛開的十八學士便從枝頭落下。她撚著花轉回身對著我,抬手將這花插在我的發間。“你這孩子,性子節儉是好的,可總這麼素淨,彆人看著也不像。宮裡頭人人都是富貴眼,你也該隨隨風氣才好。”老太太給我戴完花,轉身四平八穩走了出去。“貴妃年紀還小,不經事,後宮裡頭的事情,你多少還得幫襯些才是。皇上和哀家可是沒少給你好東西吧?總放在盒子裡有什麼意思?該用的就得用,才能顯得出你的身份。”我在後頭抿嘴一笑,蹲了蹲身子:“是,臣妾領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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