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池沒想到會這麼快又遇見劉泠衫。早上十點半,她和蘭笙如約抵達二環內的某酒店。今天這次碰麵算不上多正式,卻是她下一部片子的總導演和總編劇第一次將五位主演攏到一起碰頭,目的除了梳理電影劇情外,多少也有些打個照麵好對日後合作夥伴心中有數的意思。蘭笙在地庫停車時正遇上蔣疏晴和楚南錚也在鎖車,他忙不迭按了下喇叭。幾人都是老熟人,打過招呼後自然一起結伴上樓,途中還將路導對唐裝的瘋狂熱愛程度狠狠吐槽了一番。蔣疏晴愛耍貧嘴,他們都被她逗的直樂。陶雪池停在門口邊跟他們聊著邊按了下門鈴。電子門鎖被打開時發出了“滋滋”的一陣輕響,他們說笑間循著那動靜兒看過去,不由都沉默下來。蔣疏晴臉色沉了一瞬,隨即揚起眉毛直接往屋裡走:“老路!嘛呢!”她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起來!看給你懶的,讓人家給我們開門,你也不怕自己受不起?”門口的劉泠衫沒說話,略帶委屈的看了蘭笙一眼,隨即低下了頭。楚南錚臉上沒什麼變化,直接繞過她進了屋,蘭笙也沒搭理她,推了推陶雪池肩膀:“愣著乾嘛,進屋啊。”她應了一聲,見劉泠衫還杵在那兒有些尷尬,便隨口招呼著:“走啊,泠衫。”套房客廳裡,路戰一穿了身兒寬鬆的棉麻唐裝,左手盤著串兒金剛菩提的珠子,右手掂了把折扇一下下搖著,白胖白胖身子的翹著二郎腿兒在沙發裡一癱,還真像蔣疏晴之前說的,像個古玩市場練攤兒的。客廳的茶幾上擺了個茶盤,一看就不是酒店自帶的配置。幾人紛紛落座,總編劇姐姐笑盈盈地執壺給大家各自點了茶,開始講每個人物的性格設置、成長背景和自己下筆時的考量。路導歪在沙發裡一副大咧咧沒脾氣的模樣,隻在關鍵時插上兩句。蘭笙和蔣疏晴沒大沒小慣了,聽戲似的一人一把瓜子兒抓著嗑,楚南錚直開了手機錄音打算帶回去細細琢磨,陶雪池和劉泠衫各自拿著個本兒做著筆記。人物的大體設定捋順後,陶雪池已經整整記了四五頁紙。路導看的直皺眉:“嘖,呆啊,女主角寫工作報告的鏡頭是特寫,你要是不用替身的話,這個字還得練,不夠硬氣。”頓了頓,他繼續說:“還有,跟疏晴在棋館相遇那場戲,你起碼要知道圍棋的規則,這樣出來的東西才自然。”說完他自己也掂量了一下:“這麼一算,十一月開拍,你現在練字、學棋還要健身,任務有點重啊。”“啊?沒事兒。”陶雪池在本子上一一把他的要求記下來:“我去找幾個老師學一下,反正最近我也沒彆的安排。”蘭笙樂了:“還找什麼老師啊,直接讓墨五教你,他會。” “不行啊,他總出差,他走前教會我一點,等他回來我就該忘了。”她答的自然,絲毫沒意識到房間裡忽然的沉默。路戰一沉默了一下,隨即有些感慨的咋了咋嘴:“嘖,小呆,兩三年不見你可以啊,學壞了!你這是典型的潛規則你知道不?”她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劉泠衫卻猛然站了起來。“哎呀!我忘了!”她看了看手表,隨即有些緊張的看向路戰一:“路導,墨總約了我十二點見麵,時間差不多了,我能不能先撤……?”陶雪池一愣:“十二點?他今兒下午不是出差嗎?”劉泠衫也是一愣,隨即她像是察覺了什麼似的,有些慌張的看著陶雪池:“……我……抱歉啊雪池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墨總其實……就是約我喝個茶,我以為墨總沒瞞著您……我……”她抓起手邊的包,邊說邊連連倒退,最終像實在不知該說什麼般衝陶雪池鞠了個躬:“對不起啊雪池姐!”房間的門隨著她的離開“砰”一聲被關上,一屋子人很有默契的都沉默下來。“……怎麼著了這是?”路戰一先回過神來:“被狗攆了?”“你才狗呢!人家要的就是這效果。”蘭笙白他一眼:“好單純好不做作的白蓮花,驚慌失措低聲下氣,小阿呆多問一句就是殘忍,表示理解就是默認自己沒分量墨五什麼事兒都不跟她說。”說完,他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又是一聲嗤笑:“小蹄子。”“哎呀,你對小蹄子的戰術很了解啊!”蔣疏晴笑著打趣他:“看來你也是個小妖精呢。”“真能逗!我這是長期跟在鬥爭中練就的社會主義火眼金睛,在圈兒內要想不被小蹄子當槍使就得有這本事!不是我吹,天下有幾個直男有我這水平?”劉泠衫走了,房間裡的氣氛不知為何忽然活泛起來,就連端莊了一上午的編劇姐姐也變得有些活潑,幾人又聊了兩句便去吃飯。路戰一早料到這頓飯是免不了的,早早提前向二樓中餐廳訂好了包廂。可即便如此,這一行人下樓時還是引起了一陣**。等所有人在包廂裡各自落座,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十幾分鐘。這家酒店的中餐和茶點是麓林出了名的美味。陶雪池捧著菜單對服務員一通交代:“月滿西樓,再來一個……荷塘月影蝦,龍須牛肉,加隻掛爐烤鴨,再來個七彩炸鮮奶。”說完她看著蔣疏晴:“我先要這些,大晴兒你看你還來點什麼。”“……”蔣疏晴翻了翻菜本,一時竟想不起除了這幾個特彆招牌的招牌菜還有什麼能點的。路戰一痛心疾首的看著陶雪池:“呆啊,跟哥哥說實話,是不是墨老板苛待你來著?你犯得上逮著我一頓宰麼?”陶雪池撓了撓頭,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其實不過是記著昨晚自己吃了碗豌雜麵就被趕到健身室一通猛跑的慘痛教訓,想趁著某人不在好好吃頓油水足的。可這種兩人相處的日常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不習慣拿出來跟大家分享,於是便隻好嘿嘿的傻樂。桌上的手機恰在此時響起,她適時接起來。路戰一見她接電話,剛想再找蘭笙逗兩句,一旁的總編劇姐姐卻默默將手機遞了過來。他眯著有點老花的眼看了看,頓時有些冒火:“嘖,這幫人怎麼回事兒?見縫兒就鑽,咱們才進來幾分鐘啊,新聞就出來了。”這話說的在座各位都一愣,楚南錚從他手裡接過手機,有些好笑的念道:“五分鐘前,著名導演路戰一、編劇寧芷、演員蘭笙、陶雪池、楚南錚、蔣疏晴於麓林某酒店餐廳露麵,電影《姑息》將有以上幾位共同合作完成。傳聞將在《姑息》種飾演陶雪池的妹妹的女二號劉泠衫未曾路麵。”幾分鐘前由營銷號發出的一條微博這會兒就有了上百條回複。楚南錚掃了一眼下麵的評論區:“有粉絲說咱們排擠劉泠衫,給她小鞋穿。”“她自己上趕著去抱人家大腿,還成了咱排擠她,怎麼茬兒?吃頓飯就是排擠她?她吃不起飯啊?”蔣疏晴說著,將手中的菜單翻過兩頁:“服務員,再給來個豉汁雞肉,鱈魚排,雁湖一品煲。”陶雪池說:“……那個……”“沒有那個!哪個都沒了!”路戰一趕緊阻止她:“你都點五個了!讓不讓人活了!”“……不是……”她有些尷尬的舉起了手機:“墨大腿說要過來蹭飯……”路戰一一愣,隨即拚命點頭:“來來來!讓墨老板來結賬!”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諸人酒足飯飽後各自散去,墨卿修果斷拋棄了蘭笙,帶著陶雪池坐上了開往機場的車。車內前座與後座間的隔音擋板升了起來,副駕上的趙曉晨十分煎熬。他不停的跟司機聊著天,生怕這從未啟用過的擋板隔音不好讓自己聽到點什麼不該聽的東西。但所幸這擋板隔音效果似乎不錯,後座並沒傳來什麼難以言說的動靜。後座當然沒什麼動靜,墨卿修正在閉目養神。中午吃飯時路戰一開了酒,他淺嘗輒止抿了兩口,但白酒的勁頭不小,兩小盅酒下肚,現在他雖然意識清醒,但腦子卻多少有點發暈。陶雪池靠在他胸口看著窗外發呆。沒過一會兒,她抬頭看看他,見他臉上沒有不適的神色,便又趴了回去。又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有些不放心的又看看他。如此循環了三四次,她的腦袋在他胸口一下下的蹭著,癢得很。他沒睜眼,卻伸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三年前那絨毛似的短發已經長成細軟柔韌的發絲,劃過指間時能勾起心中無儘的纏綿。他忍不住在她頭頂親了親:“我沒事。”“哦。”她老老實實的沒再動:“你睡一會兒吧,喝了酒本來就挺難受的。”“我睡不著。”他閉著眼勾起她的一縷頭發,一下下在指間纏著:“這幾天不許亂吃東西,尤其是涼的。你生理期要到了。”話剛說完,懷裡的人“蹭”一聲坐直了身子:“……墨卿修,你有沒有句正經的!”“我怎麼不正經了?”他睜開眼,見她臉果然紅著,他笑了一下,把她的腦袋又按回了懷裡:“好,說正經的。這段時間管住嘴,生理期不許過量運動,也不許癱在**不動。”頓了頓,他特地囑咐:“最好彆跟劉泠衫來往。”“啊?”她一愣:“為什麼啊?”“小丫頭心思歪,她算計你你反應不過來。”“哦。”她點了點頭,隨即一頓:“……她歪你了?”他低頭看著她,沒說話。陶雪池不樂意了,直起腰坐到一邊的角落裡,盯著窗外默默鼓起了腮幫子。在一起三年,他是什麼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從來不信道聽途說,凡事若非親眼所見或親身經曆絕不信口開河。現在他說劉泠衫心思歪,多半是對方真的有所動作了。其實今天在路導房間裡,劉泠衫臨走前那番話說的就很有意思。雖然表麵上她是為了和他見麵的事連連對自己道歉,但話裡話外也沒把她自己摘的多清楚。一句“墨總約了我十二點見麵”和“我以為墨總不會瞞著您”,反倒像是在努力證明他對她有所圖一般。就衝這豁出去勁頭,她要是不翻出點兒動靜來簡直對不住她那越描越黑的功底。想到這裡,陶雪池心裡不禁一陣狂躁,指甲不受控製的撓上了車窗玻璃。“雪池。”她回頭瞪他一眼:“乾嘛!”“你是信不過我嗎。”“……那倒不是。”她說著,隨即更加生氣:“可她憑什麼歪你啊!你是我男人,我還沒嘗第一口呢!她不知道彆人家的東西不能動麼!”他愣了一下,隨即偏過頭去笑了。車廂內一陣沉默,窗外的公路平穩倒退,不一會兒,車子開進了機場區域,開始緩緩減速。墨卿修看著角落裡還鼓著腮幫子的人,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戳了戳:“讓我給足麵子跟她見麵的是你,我遵旨延了起飛時間照辦,現在鬨彆扭的也是你,你想讓我怎麼辦?”“……我哪兒知道她想歪你啊!要是知道她連你的主意都敢打,我還能把你送上門去給她調戲?我又不傻!”“啊,原來你這麼在意我。”他笑著將她又摟回懷裡:“我還當你根本沒放在心上呢。”“……你彆鬨!”她捶了他一拳,卻也沒掙開他:“說正經的,她到底怎麼歪的你?”“也沒怎麼,就是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崴了下腳,據說是崴的走不動了。後來還坐在我對麵拉了四次內衣肩帶,撩了三次頭發。”……這濃鬱的台式言情套路呦……還崴腳……她在心裡默默的吐槽,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你還數著次數?!”他歎了口氣:“跟她說話挺無趣的,我總要乾點什麼來打發時間啊……”“那你讓她占了便宜沒?”“連茶盞都是曉晨替我遞給她的,我跟她客套兩句就走了,不然怎麼這麼快下來找你們吃飯。”正說著,車子停了下來。他收緊手臂將她摟的更緊了一些,鼻尖在她頭頂蹭了蹭。她發絲間清爽的植物香氣淡淡的順著氣道飄進他身體裡,化作一隻小手,在他的心上輕輕撓了兩下。他忍不住撩起她的頭發在她鬢邊親了一下,隨即又覺得不夠,張嘴抿住了她的耳廓。“還生氣?”唇間的耳廓越來越燙,他的舌尖忍不住在她耳尖上舔了一下。眼見她的臉瞬間竄紅,他慢慢放開她,盯著她的眼睛:“放心,第一口給你留著。”回程的路上,陶雪池楞楞地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她歎了口氣,側著身子往後座上一癱,伸手摸了摸剛剛還被他靠在背後的座椅靠背。……男朋友……勾引我……勾引完……就跑了…………墨卿修……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被那聲音嚇了一跳,摸出來手機一看,是公司打過來的。她接起來剛“喂”了一聲,就聽那頭小白的聲音沉得不像話:“雪池姐,我跟你說個事兒,你要冷靜。”她被她的語氣搞得緊張起來,瞬間坐直了身子:“怎麼了?”“雪池姐,你受傷後的照片被曝出來了。”“……還用曝嗎?《摩訶摩耶》裡麵隨便一截圖就是啊……”摩訶摩耶本身就是因為受了火刑而毀容的角色,她演的時候連特效妝都省了。“不是啊雪池姐……”電話那頭的小白沉默了一下,艱難的說道:“……是……剛受傷時的照片……創麵還沒開始結痂愈合呢……”“……”她又一愣,腦子裡隨即“嗡”的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