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佩每日在崔欣宜的指教下練字,一篇《聖教序》寫完,她放下了筆。崔欣宜亦擱筆,她靠過來細看後,評價道,“筆酣墨飽,鐵畫銀鉤,殿下的字日漸進益了。”司徒佩麵色不顯,但雙目已然彎起,她嘴上謙虛,“全賴崔夫子教得好。”崔欣宜驕矜點頭,“那倒也是。”說完自己先笑起來了。司徒佩忍俊不禁,接著她向侍女們問道,“車馬可備好了?”伽南笑回,“已經備妥。”原是這兩天崔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利,兩人登門探望過雖說沒什麼大問題,但崔欣宜還是覺得不安心,加上崔六嫂算著也就下個月臨盆,於是兩人商定去城外的臥佛寺為家人上香祈福。臥佛寺是從前朝延續下來的名寺,有百年底蘊,香火鼎盛,先皇的其中一位皇夫便在此落發修行。兩人此行低調,在山腳下了馬車後拾級而上,也有很多如她們一般的百姓,都說這樣才算虔誠。碧空薄雲,竹下清風,幽幽香火氣,再加上日光懶懶地照在身上,十分愜意。入了古樸的山門自有沙彌來引,遙見寶殿人頭攢動,晉中上前與他耳語。小沙彌聞言麵色一變,他往司徒佩身上一瞥後,對著晉中點點頭,接著恭敬一讓,說,“賢檀越這邊請。”一行轉至抄手遊廊跟著來到一處莊嚴的殿宇,一看,牌匾上書天貺殿。跨過門檻,入眼的便是三尊威嚴慈祥的佛像,有老僧相迎,“老衲忘塵,賢檀越裡麵請。”司徒佩與崔欣宜雙手合十,“有勞大師。”在忘塵大師的指引下,兩人不急不緩的開始點香禱祝。一套下來後,他又邀二人往禪室飲茶,她們想了想答應了。一入禪室便有一種寧靜之感,三人一邊飲茶一邊漫無邊際地閒聊,忘塵大師也是個能人,什麼話題都能拋,又什麼都能接。閒聊過半,忘塵說起佛法,崔欣宜神色平淡,但司徒佩卻表現得極為感興趣,乃至最後竟寄名在此成了一名俗家弟子。忘塵得了司徒佩的名諱後笑得越發開懷,“下回再來時,居士可直接來尋貧僧。”司徒佩莞爾一笑,“那就有勞大師了,佩回府定設佛堂,每日參禪禮佛。”忘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司徒佩回禮,並吩咐晉中添上香油。從天貺殿出來,崔欣宜不解,“殿下何至於此,我瞧著那個大師倒像個大忽悠。”司徒佩眼含笑意,“超脫世外恬淡無物,不好嗎?”崔欣宜恍然,立時也笑起來。臥佛寺也是百姓閒暇時遊玩的好去處,既來了,二人也順勢逛起來。寺廟占地廣,周邊山景也秀美,逛累了,再坐茶攤喝碗涼茶,再是悠閒不過。一行伴著斜陽往回走,正此時,後頭傳來撞鐘聲。 此情此景,崔欣宜倏而吟道,“古刹門外聽鐘磬,山僧背坐看紅雲。”說完扯扯司徒佩司徒佩的衣袖。司徒佩沉吟一瞬,笑接,“若向人間說世事,隻將此地作真情。”崔欣宜看著她,澄澈的眸中似有秋水微漾。司徒佩回府後果然命人開辟出一間佛堂來,於是她日常便多了參禪禮佛這一項。佛堂裡熏的是崔欣宜親製的檀香,司徒佩聞著幽幽香氣,偶爾還吟詩作對,有如:“禪室焚香讀古偈,蒲團坐定悟前身。風塵荏苒經千裡,光陰悠閒又一春。”入夜,司徒佩與崔欣宜相依著閒聊,說到太子打人。建興帝先前的一波操作讓司徒倫整日神不守舍,一邊覺得自己這太子算是當到頭了,一邊又覺得‘父皇還是愛我的’,他的地位不可撼動。這樣一來司徒倫行事越沒有章法,他以前隻是對身邊人動手,現如今稍有人讓他不爽利,管他是王公大臣還是侍衛奴才,堂堂太子竟跳起來打人,下手還沒個輕重。光是傳到司徒佩耳朵裡的就有汝南王司徒俊,那是他們的堂兄弟,建興帝的侄子;還有左屯衛將軍常安、諸衛左司階林珊,這是林穹之孫。如今參他的奏本在禦前堆成了山。崔欣宜靠在司徒佩懷裡,聲音綿軟,“太子這是要自暴自棄了吧。”司徒佩撫著她的發輕聲道,“弦繃得太緊是要斷的。咱們最近要更加約束下人才是,你也順便讓人給崔府帶個話,讓他們務必小心行事。”崔欣宜蹭她,燦然一笑,“知道啦,卿卿。”今天便是二人來事的日子,於是淺淺親昵過後便相擁著睡了。才兩日,聽說建興帝龍體抱恙還停了早朝。司徒佩與崔欣宜商量過後,讓人備了車往宮裡去。兩人此行十分低調。馬車上,司徒佩顯得從容不迫,崔欣宜正色道,“殿下,我們此行隻儘孝道不管其他,也萬莫與他人相爭。”司徒佩笑著握住她的手,“知道的。”飛霜殿門外已經候了好些人,可以是除了司徒佩、太子和大皇女基本都在了,也都帶著家眷。三皇子看到她眼底有嘲諷意味,“老十一這超品公主的派頭是越來越足了。”司徒佩知道他嫌自己來得晚,於是淡淡一笑,“不若三皇兄消息靈通,再加上離得遠,這才慢了。”小十二一臉天真地接:“三皇兄,你比八皇子兄住的近,怎也來得遲了?”小十三與小十五在一旁眼睜睜地盯著他。三皇子見有人幫手也不好把事鬨大,隻得悻悻閉嘴。司徒佩看向崔欣宜,說好不爭的。崔欣宜朝她安撫一笑,還偷偷眨了眨眼,司徒佩將笑意斂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