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也是極力克製著內心深處那股滔天殺意，理智告訴她，黃悅這種人其實並沒有什麼錯。唯一的錯，就是沒把人間萬靈當做同類看。
她看人間生靈，如同人看家禽家畜。
可人終究不是機器！
人是會生氣的。
彩衣肚子裡怒火滔天。
回到住處之後，甚至不敢去看身上那些“祖靈晶體”。
她現在才知道，人間眾生——主要是人。
被萬神殿和祖域這裡的生靈們稱為祖靈。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人間那麼被萬神殿看重。
原來隻有人間的生靈死後，靈魂才最強大，能量也最為精粹！
傳說中，人死後有轉世輪回。
可直到今天，彩衣才真正明白。
人，是沒有輪回的！
人間萬靈，都是沒有輪回的！
大量繁殖，然後死去。
然後靈魂成為萬神殿和萬神殿後花園祖域生靈的食物。
為什麼要封印人間？
一方麵是怕反抗。
遠古神話時代，和上古文明這兩個時代發生過的事情雖然她不是很清楚。
但卻知道這兩次事件都給萬神殿帶來難以想象的重創！
另外一方麵，卻是因為若是人間生靈全都可以修煉到極高境界，一直活著不死……那萬神殿和祖域這裡的蛀蟲們吃什麼喝什麼？
想想簡直就是天大的悲哀！
彩衣在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心緒儘量恢複平靜，然後聯係了小白那邊。
“你們都看見了嗎？”她問。
“看見了。”那邊回答的人是子衿，聲音低沉，一樣的憤慨。
“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但我特彆難過。”彩衣聲音低落，情緒也跌入到穀底。
“彆難過，我們終究會贏的！”那邊傳來小白平靜的聲音。
彩衣的心情也在這一刻平複了不少，總算是安靜下來。
跟那邊商議一番之後，彩衣中斷了聯係。
畢竟是在人家地盤上，還是低調點好。
她一個人坐在那裡沉思起來。
號稱萬靈之長的人類，有朝一日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彆人的食物。
更糟心的是，人死後是有靈的！
本可以輪回，卻因為一群無上生靈的貪念，似的無數人類的靈魂就這樣成了彆人的腹中餐。
恨！
滔天的恨！
同時卻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祖域裡麵的一個家族，都需要大家齊心協力，通過這種方式去算計。
若是真的足夠強勢，直接破門而入！
豈不快哉？
祖域像黃家這樣的家族，還有很多個。
還有祝家，還有羅家。
還有許許多多背後有萬神殿神靈的勢力。
他們這群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擁有直麵萬神殿的能力？
彩衣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急，大家進步的速度已經快到不可思議了！
流光月和寒冰雪兩位姐姐都說，即便是在這祖域當中，也沒人能像他們這樣飛速提升境界。
所以，總有一天……可那一天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呀！
我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彩衣兩手抱膝，下巴抵在膝蓋上，雙目失神，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落寞之色。
知道了這些，既不能死，也不敢死！
她也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上古生靈，寧可將自己一道執念封印起來，即便到今天複活之後境界會很差，修行路漫漫，也都沒有選擇直接去輪回。
原來……輪回路的那一頭，是人家的屠宰場。
這時候，門被敲響。
彩衣瞬間變回黃雲章模樣。
站起身，沉聲問道：“誰？”
“是我……”外麵傳來黃悅略帶幾分擔憂的聲音。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彩衣冷冷問道。
她並不想見到這女人。
整個黃家，無論善惡，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但如果站在黃悅的立場上，用她的三觀去看世界，就會發現人家也沒做錯什麼。
“我，我有些擔心你，你從來沒這樣過。”外麵黃悅的聲音怯怯的，小心翼翼，似乎很怕惹“黃雲章”不高興。
“行了，我沒事，就是因為修煉的事情，有點急切了，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過幾天就好了。”彩衣依然沒有開門。
外麵的黃悅應了一聲，滿臉失望的離開了。
房間裡，彩衣喃喃道：“看來要加快進度了，不然說不定哪一次，就被這女人看出破綻來。”
可黃家的寶庫太難進了！
掌管家族寶庫鑰匙的人，一共有三個！
庫房大管事那裡有一把鑰匙，家主那裡有一把鑰匙，長老會那邊有一把鑰匙。
想要開啟寶庫，必須三把鑰匙合在一起才行！
單獨一把鑰匙，根本無法開啟。
這樣也就從理論上杜絕了有人想要在寶庫裡麵做文章，中飽私囊的可能。
正常情況下，庫房大管事都是家主的人，也就是說，三把鑰匙當中，家主說了算的，大概有兩把。
但黃家這些年來，庫房大管事一直相對獨立，與其說他聽家主的，還不如說他聽黃家老祖的！
黃家老祖當中，黃卦一算是最沒有架子，但話相對來說最管用的一個。
因為他幾乎不閉關，終年在外麵活動，除了好色，幾乎沒什麼大毛病。
對家族的後輩都很和藹，樂於提攜晚輩……
當然，比這黃柏羽跟黃錦殺那告密者這種事，他才不會讓外人知道。
如果是黃卦一，想要寶庫三把鑰匙的話，成功率相對來說，會高一些。
但也決不能是無緣無故，非常突兀的就要寶庫鑰匙。
祖域這裡的生靈雖然跟人間那些老狐狸比不了，但凡事都禁不起推敲跟琢磨。
若是不能將計劃製定得更加完善一點，一旦出現紕漏，就是致命的。
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彩衣基本上足不出戶，但因為有那監控矩陣的存在，整個黃家上下，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彩衣跟小白那邊製定的計劃，也不斷在進行著微調。
七天後。
彩衣找了個機會，從黃家離開，回到小白等人身邊。
“我覺得，換做黃卦一的模樣，然後通過一個契機，讓那邊交出三把鑰匙，應該可以成功。”
彩衣看著小白等人認真分析著，然後從身上取出那十一枚祖靈晶體，放在眾人麵前——
“這就是一百一十萬個我們的同胞靈魂凝結而成的東西。”
彩衣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悲涼。
大家的視線落在那十一枚小小的晶體上麵。
就連平日裡最跳脫的單穀，此刻也是攥緊拳頭，額頭青筋暴起，沉默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寒冰雪突然在一旁說道：“你們不用，給我，我用。”
眾人一起看向她，眼神中帶著諸多不解。
“我是妖，妖不講究那些。”寒冰雪淡淡說著，看著眾人，“你們再如何憤怒，能讓這晶體中的十萬靈魂活過來去轉世輪回嗎？”
眾人都沉默著。
當然不可能！
這是完全不可逆的。
靈魂被製作成美味可口的食物，不但好吃，而且對生靈境界提升有巨大的功效。
那些大藥與之相比，效果差了太多。
可以這麼說——
大藥是給至尊及以下使用的。
祖靈晶體，是給聖域及以上使用的。
“你們的怒火，在我看來，是一文不值的。”寒冰雪見眾人沉默，繼續說道：“這些祖靈晶體不是今天才出現的，它在萬古以前就有了。我跟月一直都知道萬神殿控製人間萬族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能夠萬世長存。但我也是這次才知道，原來他們萬世長存的辦法是這個。”
“知道了祖靈晶體的存在，那麼，很多以前一直非常疑惑的事情，如今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說，太古神話時代的湮滅……”
她看著眾人：“必然是有人反對這種做法，然後雙方爆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結果也不用我多說什麼……雖然不清楚過程，但顯然萬神殿贏了。”
“到了上古我們的時代，因為大量黃家、祝家和羅家一樣的人間叛徒，上古時代也敗了。”
“於是，黃家、祝家和羅家這種叛徒家族，成功上位，成為祖域豪門新貴。”
“也可以美滋滋的享用原本同類的靈魂了。”
“對於這些家族，我無比痛恨，恨不能隻手鎮壓了他們！”
寒冰雪說到這，平靜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挨個掃過，最後停在白牧野臉上。
“小白，就算是你，你敢保證短時間內擁有可以跟萬神殿抗衡的資本嗎？”
白牧野苦笑搖搖頭。
他有把握更進一步，踏入聖域，成為一名真正的聖符師。
甚至麵對之前隻能讓符篆師寶典吞噬的下位神，他也自信有一戰之力。
但跟整個萬神殿抗衡……憑他老哥自己，或者算上身邊這群夥伴，至少現在，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對萬神殿了解的越深，那種絕望的感覺就越強烈。
就算給了他符篆師寶典那位老者降臨，小白也不敢說有絕對的信心。
道理非常簡單——
既然那麼厲害，太古時代為什麼會敗？
寒冰雪見小白沉默，繼續說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使用這種東西提升自己？他們已經活不過來了，就算把這晶體放到天荒地老……它也隻是一塊純淨的能量體！落到敵人手裡，它就是敵人鎮壓擊殺我們的籌碼，是敵人繼續奴役人間眾生的底牌！”
“此消彼長，這道理大家都應該明白。”
“反正，我是妖！”
“我才不管那個！”
“你們若是覺得有心理負擔，不想使用這東西，我多多益善！”
“最好能供上我用，一路突破到無上才好！”
“到時候，我就去找萬神殿那些腐朽的老東西們拚命去！”
寒冰雪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
身為妖族，她一直都是一隻驕傲的大妖。
像今天這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的時候，就連子衿都從來沒見過。
她說完之後，眾人又再度沉默了一會。
大漂亮輕輕一歎，說道：“你說這道理，我們懂，但懂，和能夠迅速突破那層心理障礙，毫無壓力的接受，它是兩回事。”
“我還是覺得，人太矯情。”寒冰雪批評起來也是毫不留情麵，“這些晶體未必全都是人類靈魂，你們彆忘了，人間萬靈……但凡是人間有靈性的生靈都有可能！所以，這裡麵說不定就有很多是妖靈凝結而成的。我照吃不誤啊！”
她說著，用手拈起一塊，直接扔進嘴巴裡——
無需懷疑，這東西就是這麼用的！
所以包括大漂亮在內，一群人類才會過不去心裡那一關。
對萬神殿和祖域的生靈來說，祖靈晶體本身就是一種極品的美食。
用嘴細細品嘗那種滋味，自然是應有之意。
寒冰雪倒是沒有去細細品嘗，她也清楚這群人的心裡障礙是什麼，她也批評過了，自然不會故意去瘋狂挑動這群人的底線。
隨著這枚晶體進入體內，寒冰雪身上爆發出了一股濃鬱的大道氣息。
這股大道氣息甚至仿佛有香味一般，圍繞在她周圍，能被眾人清楚的感知到！
“精粹無比，這就是無比純粹的能量，被製成能量晶體的那一刻，它就與靈魂無關了。”寒冰雪看著眾人，淡淡說道。
單穀一咬牙，伸出手，抓了一塊，直接扔進嘴裡。
“沒有回頭路了！”
“要麼掀翻萬神殿，回家跟老婆團聚；要麼無聲無息死在這裡，多少年後，我心愛的女人化作一抹幽魂，最終變成人家的點心……老子不能忍！”
單穀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淚流滿麵：“對不起，我不想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自私，但我真的不想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我要回去跟我家歐陽團聚！我要讓她給我生一群孩子！”
單穀低聲咆哮著，身上爆發出一股雄渾的能量波動。
這種晶體，第一次使用的時候，功效最大！
所以，單穀的身體四周，也帶著一股莫名的大道香氣。
林子衿沉默著，抓了一塊，遞給彩衣。
彩衣猶豫著，最終接過。
子衿又抓起一塊，遞給司音。
司音抿著嘴，用力的搖頭。
不是假清高，也不是矯情，她真的接受不了這種用靈魂製成的修煉修煉進行提升。
子衿沒有勉強，抓起一塊，遞給大漂亮。
大漂亮歎息一聲，接過，一口吞下。
子衿又看了一眼白牧野。
白牧野伸出一隻手。
子衿愣了一下，她隻是隨便看看。
“這玩意兒如此珍貴，哥哥你確定你使用了有用？”她忍不住耿直的問出來。
有些傷感的氣氛瞬間被打破，眾人哭笑不得的看著子衿跟小白。
白牧野點點頭：“其實雪姐說的那些話，也是我想說的。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資格去悲天憫人。因為一個不小心，我們自己就會成為萬神殿眾神靈口中最美味的小點心。所以，隻要對我們境界提升有用，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嘗試。”
他說著，從子衿手裡接過那枚祖靈晶體，一口吞下。
不得不說，這種純粹的能量體，對人的提升的確是太大了！
說是人間萬靈的靈魂煉製而成，實際上這種晶體跟靈魂也好，人間萬物生靈也好，隻有因果關係，已經沒有直接關係了。
所謂直接關係，例如殺一隻雞，然後用這隻雞做成燒雞，做成小雞燉蘑菇……直接食用，這種算是直接關係。
而這種能量晶體，則要比前者高級太多倍。
它將人間有靈性的生靈死後，靈魂中最純淨的那一部分剝離出來，煉製之後，形成這種能量晶體。
而其他那些東西……諸如靈魂中的記憶、經曆、經驗和思想這些，都會被當成雜質，在第一時間被煉化掉。
即便如此，想要過心裡這一關依然很難。
彩衣跟子衿服用之後，哪怕靈魂中都傳來那種無比舒適的感覺，但還是忍不住乾嘔起來。
雪的聲音很冷：“就像你們平日裡吃肉一樣，哪塊肉原本不是屬於一個生靈的？哦，肉能吃，這種純粹的能量體就覺得惡心了？”
單穀臉色蒼白的看著她，雖然認識也很久了，但如今才像是真正第一次認識，心說大妖就是大妖，果然是彪悍無比。
哪怕他剛剛咬牙切齒，但在內心深處，也同樣有種翻江倒海的感覺。
“很好，除了司音一個很慫之外，你們都沒有讓我失望。記住我們同胞的滋味！”寒冰雪聲音變得冷厲起來，看著眾人，“從此你們就都不再是一個人！你們每個人，如今都和十萬人一起，在並肩戰鬥！在外來，隻會更多！想要掀翻萬神殿，想要讓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麼你們就必須做好心理準備！這不是兒戲，也不是開玩笑。”
雪說著，看了一眼司音：“彆看你現在也踏入聖域，但是很快，你就會被人狠狠甩開。如果有一天，某場戰鬥大家是為了救你而被你連累。那你就是害了整個團隊的罪魁禍首。你今天可以不用這些晶體提升自己，你有選擇的自由。但我說的那種情況，在不久的將來，是一定會出現的！一定會的！”
司音麵色蒼白，僅僅咬著下唇。
林子衿似乎想說點什麼，卻被雪用眼睛給瞪住，不讓她說。
“你彆說話，小白你也不許求情。這個小姑娘被你們這些年都給寵壞了！我知道她，一開始連擂台都不敢上的……”
雪還沒說完，那邊司音直接抓起一塊祖靈晶體扔進嘴裡，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哽咽道：“我現在也是和十萬人並肩作戰的勇敢戰士了，你不許嘲笑我！”
雪那冰冷的大妖眼眸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淡淡點點頭：“你隻是做了一件你應該做的事情而已，不值得誇獎。”
“不需要你誇！”司音一邊哭一邊大聲說著，同時有強大的能量波動從她身體中散發出來。
隨後眾人全都進入了閉關狀態。
一下子吸收了這麼多能量，總要慢慢去適應一下。
大漂亮和雪的分身在局域網上討論得倒是挺開心。
“雪，你知道嗎？剛剛我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率領千軍萬馬的你……”
“都過去了，提它作甚？”
“你天生就適合當一個統帥！”
“你是想說我無情嗎？”
“難道不是？”
“你說是，那就是了。”
“你說我們有希望嗎？”
“能看見的，都不叫希望，看不見摸不著的，才是希望。所以，有。”
“嘻嘻，你這樣子真的挺帥的！”
“去找你的小白去。”
兩人雖然早已從網絡上將神魂轉移出來，並且各自都擁有了完美肉身。但她們都還在網絡中留下一道神識。
或許是因為在這裡待太多年了，有感情。
也或許，是一種本能的……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心思。
反正這兩道活躍於網絡中的神識，跟本尊是完全隔絕開的獨立體。
擁有非常完整的人格跟思維。
當然，如果想要融在一起，也沒有任何阻礙。
數日後，腦子裡被小白強行灌進去一段記憶的正牌黃家公子黃雲章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稀裡糊塗的回到了黃家。
到家之後，見到了黃悅。
依然跟過去一樣，不冷不熱。
但也再次對黃悅表示了感謝——謝謝你送我的那些資源，但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
黃悅一臉傷心的離開。
黃雲章卻疑惑不已——她送我的資源怎麼沒了呢？我是不是……忘掉了什麼？
又數日，黃家老祖之一的黃卦一，渾身上下散發著驚天氣勢，由遠及近，從天邊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