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順利，隻要飛船完成自檢，就可以徹底離開該死的星球。
在岄星的最後幾分鐘，何強絲毫沒有半點留戀。
他盯著主控台彈出的光幕，自檢進度條剛剛過一分鐘，還有九分鐘！最後九分鐘！老天保佑，這最後九分鐘，千萬不要出什麼幺蛾子。
時間過得怎麼這麼慢？
何強心中有些焦急，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轉而問道：“後麵情況怎麼樣？”
身旁的海盜瞅了一眼監控畫麵：“都在休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何強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這四個字。隻要一切正常，那比什麼都好。
隻要把這九分鐘熬過去……
運輸艦內部運行係統完全在茉莉掌握之中，何強他們看到的監控畫麵，都是茉莉製作的虛假畫麵。
如果海盜仔細看，就會發現監控畫麵的海盜，全都比真實容貌醜大約10%左右。而唯獨龍城的容貌，使用了當下最流行的美顏濾鏡。
裡麵的龍城，唇紅齒白，俊美非凡，加上臉上淡漠神情，乾脆利落的動作，不時引起茉莉一陣陣歡呼尖叫。
“好帥！”
“天啊！怎麼可以這麼帥！”
簡直比看那些動作片都過癮！
沒有人比茉莉更熟悉老師的出手，哎，為什麼會有心痛的感覺？
眼前的畫麵，和她上課，簡直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老師上課沒用工字鋼條。
茉莉有些慶幸，但是轉而一想，用不用工字鋼條……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反正都是被殺。
而且想到這些海盜，隻需要被殺一次。自己一節課，要被殺十次，殺到沒身體換。
上完課複習的時候，還得一遍遍重溫噩夢，她甚至都能記得自己被殺的每個細節。
譬如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那麼可愛。
又譬如她瞳孔是如何收縮、驚恐浮現、再木然，直至空洞，然後眼珠子滿地骨碌骨碌滾動。
又譬如老師的手掌擊打部位，狂暴的力量，讓她青春而富有彈性的肌膚像水波泛起漣漪，向整個身體擴散、撕裂，在空中爆裂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像極了天女散花。
哦，是天女散屍。
哎，為什麼自己記得這麼清楚？
哎，為什麼自己要記得這麼清楚？
茉莉捂著自己飽滿軟彈胸口，裡麵隱隱作痛，這肯定就是心痛的感覺。
於是，茉莉默默撤掉了老師身上的美顏濾鏡。
她忽然想起來，戰爭後，博士和杜北計劃去旅遊。
而她，要補課。
要……補……課……
畫麵裡激烈的戰鬥，失去所有的炫酷。那強烈的節奏感，龍城快如閃電的身影，瞬間變得平平無奇。寒芒凜冽的工字鋼條，失去所有神采，重新變成一根充滿工地氣息的鐵棍。
茉莉麵無表情，默默地調出醜顏濾鏡，給她親愛的老師套上。
醜顏程度：100%。
心塞的茉莉麵無表情盯著貨艙裡的戰鬥畫麵，一秒……兩秒……三秒。
麻蛋，為什麼還是有點帥？
好氣哦！
運輸艦貨艙內，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隨處可見的屍體倒在血泊中。基本所有的屍體都死不瞑目，他們眼睛睜得老大，失去神采和光澤，空洞木然。臉上還殘留他們生前最後時刻的表情，扭曲的臉頰已經僵硬，寫滿恐懼、絕望、不能置信，還有對生命的留戀。
在連續幾名自恃能打的海盜被秒殺之後，沒有人敢去挑戰那根工字鋼鐵的硬度。滿地的屍體，證明敵人近戰能力何等恐怖。
有腦子轉得快的海盜，扯著喉嚨高喊。
“兄弟們散開！全都散開！”
“交叉火力！”
“都貓好，並肩子招呼！射死他！”
其他海盜反應過來，轟地散開，有的躲在建材後，有的躲在工程光甲後，不斷舉起手中的鐳射手槍，朝那個殺氣騰騰的身影瞄準射擊。
海盜是高危行業，隨時可能會遇到危險和衝突，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後會有人插你一刀。大多數海盜都會隨身帶槍，以確保自己遭遇危險的時候不是赤手空拳。
一時間，貨艙內，各種型號的鐳射手槍發射的光束，顏色各異，它們在空中交錯縱橫，編織出一張絢麗多彩的火力網。
他們的戰鬥經驗豐富，知道個人戰力相差太多，轉而試圖利用密集的火力網，封鎖目標的閃避空間。
肉體鍛煉得再強，也沒辦法擋得住激光。
龍城立即察覺到海盜的變化。
如何突破敵人的火力網，是龍城非常熟悉的領域。在訓練營的時候，有一個科目，他們需要在堡壘的火力壓製下，駕駛光甲摧毀目標堡壘。
炮火漫天、夜如白晝的場麵，比眼前壯觀得多。
光彈和合金彈，隻要反應足夠快，閃避不太困難。而如果麵對的是激光束，則需要誘騙。
如果對方是堡壘自動激光火力、無人機等等，需要誘騙的是雷達和光腦。如果對方是手持激光武器的光甲，需要誘騙的是雷達、光腦和人。
而如果是手持鐳射手槍的人類，則需要誘騙人本身。
具體來說，就是誘騙持槍者的感官和大腦。
當然，這都是龍城自己的總結。
教官對龍城的說法相當嗤之以鼻，他說最有效的不是誘騙感官和大腦，而是心靈。說等以後龍城訓練營畢業，就教導他如何利用心靈的力量。
然後教官有些憂傷地感慨，人最容易被欺騙的是心靈，而最難欺騙的也是心靈。
龍城也不知道教官說這句話的時候為什麼會憂傷，但就是覺得教官有些憂傷，就像自己偶爾想起安娜的時候。
教官肯定是對的。
儘管龍城覺得心靈什麼的太玄乎，他還無法理解，但教官肯定是對的。
教官的話，幾乎都驗證了，無一例外。
大概是自己的實力太低微，還沒辦法理解吧。
教官……
龍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又想起教官。人真的很奇怪，自己怎麼老是會想起教官呢？
也不知道教官現在……墳頭是不是長滿青草？
希望教官開開心心躺在裡麵，不要憂傷。
關於教官的回憶，總是不經意間在龍城腦海中一閃而過，也總是會引起一絲感慨和唏噓。
如果殺戮師士是殺戮機器，那教官在龍城這架殺戮機器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和烙印。
龍城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些許回憶的片段，來得快去得也快，宛如驚鴻一瞥。
他的心神重新回到戰場。
在當下的場景，誘騙持槍者感官和大腦的關鍵，是步伐。
他的步伐開始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