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教習嗎？”
龍城盯著畫戟，從進門開始，他就注意到對方的不同尋常之處。
武館內場地空曠，到處都是揮汗如雨的身影，踢腿、揮拳，還有幾對正在激烈對抗的學員，因此空氣激蕩紊亂。然而這些細小紊亂的氣流，隻要靠近這位穿著雪白練功服的男子周圍，氣流速度就會立即變緩，仿佛他身體周圍有一層粘稠凝實的力場。
這種細微之處，普通人肉眼難辨，但是龍城敏銳察覺。
畫戟絲毫沒有閃躲，對上龍城銳利的目光。
眼前的少年明明如此疲憊，讓人懷疑是不是倒頭就會睡著，可是眼神有著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凶狠，那是掠食動物的目光。
一個危險的家夥。
畫戟點頭：“我是。這位同學，想學點什麼？”
他神情坦然，沒有半點破綻。自己臨時客串一下教習，館長應該不會介意吧。畢竟剛剛自己手下留情，隻是把館長頭打破了，又沒有把頭擰下來……哦，對了，館長去包紮腦袋了，甚好！
龍城有些期待：“徒手搏殺你會嗎？”
畫戟麵如平湖，心中興趣更濃。
少年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透露出相當多的信息。
聰明點的學員詢問都會比較具體，都是某個類型的功法，比如腿法，比如身法，比如拳法劍術等等。笨一點或者初學者則往往會問，“怎麼變強”“怎麼提高自己的實力”這種寬泛的話。
眼前少年問的是徒手搏殺。
徒手，表明是特定場景和格鬥要求。搏殺，強烈的目標指向性和進攻意圖。
地下黑拳？無規則死鬥？
無數念頭在畫戟腦海中轉過，他依然麵色平靜：“會一點。”
但凡是涉及到格鬥，他的腦子總是很好使。
龍城肅然起敬，認真行禮：“教習，我想學徒手搏殺。”
對於有本事、還願意教他本事的人，龍城都格外尊敬，譬如教官。
但凡教官提到的要求，龍城都會全力以赴做到，不打折扣。教官說的話，他牢牢記在心裡，身體力行。同樣是被乾掉，對於教官龍城會認真埋墳種草，老野他們龍城懶得理會。
在噩夢裡麵對教官一次次複活，龍城耐心消耗殆儘，身心疲倦，但是他依然一遍遍給教官埋墳種草，沒有半點馬虎。
畫戟頓時對龍城大生好感，現在這麼有禮貌，這麼尊師重道的年輕人，不多了！
他的目光柔和了幾分，頷首道：“徒手搏殺涉及的方麵很多，身法、步伐、腿、手、絞纏等等，它是一個綜合應用，我需要先看看你的基礎如何。”
果然不愧是教習！專業！
龍城精神一振：“我要做什麼？”
畫戟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好的苗子，此時見獵心喜，態度十分和藹，招了招手，鼓勵道：“你且向我攻來，放開手腳，不用擔心受傷。”
有些教習脾氣惡劣，往往會趁著交手立威，學員很容易受傷。畫戟初次擔任教習，自然不會做這種惡劣的事情，又怕少年拘謹，放不開手腳，才有此一說。
龍城更加肅然，他感受到教習身上強大的自信，沉聲道：“教習，那我上了！”
畫戟微微一笑，真是個有禮貌的小家夥，剛想說句鼓勵的話，眼前一花，一道模糊的腿影帶著淩厲的風聲，直撲臉麵。
畫戟眼角一跳，好快！
他上半身倏地後傾，同時左手小臂豎起，擋在麵門。
龍城的腿擊中畫戟的左臂，啪，發出清脆的爆音，在武館內回蕩。
狂暴的氣流在畫戟眼前炸裂，吹亂額前的劉海，他的眼睛沉靜，麵如平湖，心有驚雷……好tm重！
腳下的合金地板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腳下出現一圈龜裂紋。
龍城借助格擋力量，淩空扭腰，身體詭異翻轉，落地瞬間矮身彈地起步，如同一道利箭，衝入畫戟腰腹區域，左拳悄無聲息轟向致命的腎臟區域。
畫戟眼角狂跳，好陰險！
要不是好苗子難找，他差點當場翻臉。我讓你放開手腳，你卻想要我的腰子！
當下右臂半曲垂下，手肘護住要害，同時五指合攏成爪，手腕卻如同靈蛇吐信，突然朝龍城的小臂啄去。
龍城也不閃避，一拳狠狠砸在畫戟的手肘上，與此同時畫戟的五指啄到龍城的左小臂。
畫戟感覺手肘如同挨了一記鐵錘，結實如鋼筋絞成的肌肉出現肉眼可見的波浪。強大的力量讓畫戟身體微微一顫，哢嚓，腳下後退一步。
龍城也不好受，教習看似輕巧的一啄，力道直入肉骨，好似一根鑽頭鑽進小臂，痛得龍城整條手臂都徹底不聽使喚。
不過以傷換傷，對龍城來說家常便飯。昨晚和教官的徒手搏殺，兩人以傷換傷幾乎從頭到尾，場麵才會那麼慘烈。
龍城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好像受傷的不是他的手臂，蹂身而上。
啪啪啪，響起的空氣爆音響徹武館，所有人都停下手上動作，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交手。
龍城喘著粗氣，汗如雨下，杵著膝蓋看著身前的教習，心中佩服無比。要是昨晚夢境裡沒有和教官搏殺，他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是現在，他的體力消耗殆儘。
眼前的教習負手而立，麵色不變，身形挺拔如鬆，防守自始至終穩如磐石，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好厲害的教習！
汗水嘩啦啦流淌不停，龍城對教習已經徹底服氣。剛才他那波強攻，即使是教官，也做不到毫發未損。
終結噩夢，有希望了！
龍城重新站直，渾然不顧汗水流過麵頰，認真道：“教習，我想學徒手搏殺！”
負手而立的畫戟，高手風範十足，沒人能看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在微微顫抖，手臂、手肘都宛如失去知覺，麻了。他看著身前合金地板上，一排整齊的腳印裂紋。
恐怖的力量！變態的身體素質！可怕的戰鬥意誌！
他能看得出來，少年沒有係統學過徒手格鬥，隻會一些最簡單的技巧。但就是這些簡單的技巧，出現在一個力量、速度、反應都極其恐怖的身軀上，就變成簡潔高效的殺戮手段。
更何況這家夥還有著可怕的戰鬥意誌、忍耐力和決斷！
自己這不是挖到了好苗子，自己這是挖到了寶啊……
和眼前的家夥比起來，2係訓練營簡直就是垃圾場，裡麵全都是垃圾。自己少得可憐的手下，連一個給這家夥提鞋的都不配。
哦，唯一能相提並論的，大概就隻有掌門杜撰的2333吧。
越看畫戟越覺得，眼前的少年和掌門杜撰的2333，氣質非常符合。尤其是那股狠勁，配上屠滅整個訓練營的經曆，半點都不違和。
畫戟深吸一口氣：“好！我傳授你徒手搏殺之術！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你要學的東西有點多。”
龍城沉聲道：“我會努力的。”
他會努力的，要成為一名出色的農民，不能被夢境阻撓。
畫戟注意到龍城的呼吸變得平穩，恢複能力很強，又多了個優點！
龍城接著道：“教習，我晚上來可以嗎？白天我要乾活！”
雖然他很想早早學習徒手搏殺，但是不能耽誤農活，農活才最重要。學習徒手搏殺，是為了乾好農活。因為學習搏殺耽誤農活，豈不是本末倒置？
真是個淳樸的孩子！
畫戟心中更加滿意，和顏悅色道：“好，我晚上在這裡等你！”
看著龍城離開的身影，畫戟心情激蕩，這次來玉蘭星來對了！
武館晚上會不會開門？是把武館買下來呢？還是乾脆把館長的頭擰下來？
嗯，這裡人有點多，晚上都趕走，單獨授課。待會找館長好好商量商量，相信館長肯定通情達理，順便再討個首席教習之類的名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剛才都忘了問小家夥的名字，好吧，這不重要。
得好好想想，晚上教什麼，這麼好的苗子，不能糟蹋了……
還是先去找館長進行一下友好的交流，把身份問題解決一下。
於是，畫戟拿起一旁的保溫杯，起身朝武館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離開武館，十多秒後，一片死寂的武館才仿佛重新活過來，響起熱烈的議論聲。
喲，福緣深厚的少年這麼快就出來了？
也太不努力了！
潘光光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街道對麵武館門口，看著對方登上一架農用光甲，嘴上繼續指點兩人。
“為什麼是石川呢？你們想想啦，動腦子想想啦。什麼東西他總不會憑空冒出來嘛，就像那個2333，總是有根的嘛。藏得再好，還是被挖出來了嘛。”
“玉蘭星什麼東西能讓3係看上呢？外麵傳聞說是玉蘭星有零係廢棄基地。假如是真的，什麼地方最可能？”
“當然是石川啊，為什麼啦？因為石川出過一位超級師士啦！超級師士總不可能從石頭裡蹦出來吧！”
7758忍不住問：“老大，零係？我們還有零係？我們怎麼都沒聽說過？”
潘光光一揮手：“死了好多年啦，墳頭都長草啦。”
7758大為好奇：“老大，零係啥樣啊？”
一旁的521耳朵豎得老高，他也是第一次聽到殺戮師士居然還有一個零係！
潘光光正準備說話，忽然眼角餘光瞥一眼對麵街道武館門口，臉色突然大變，猛地低頭，幾乎把臉埋在碗裡。
那個手拿保溫杯的家夥，是……畫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