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懂點技術的美國華裔，丟在建鄴的新市口估計都能迷路，居然敢指揮自己這些老資格做事。
不過上麵還有鄭觀媞，林朝暉有些畏懼這個大老板，於是抬了抬老花鏡說道：“李副廠長的方案很詳細，鄭總有沒有看過？”
李小楷搖搖頭：“鄭總看了，她說自己不在現場，讓我先和大家多討論。”
“噢。”
林朝暉明白了，鄭觀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樣就好辦了：“相比較第一份而言，這個方案改動的內容有些多啊。”
李小楷答道：“對，這些都是經過市場調研反饋後，新增加的意見。”
林朝暉點點頭：“我們第一輪mp3生產銷售已經獲得成功了，為什麼不延續下去呢，要知道市場就是檢驗產品的唯一標準啊。”
李小楷皺著眉頭：“話是這樣說，但是如果稍微改變，市場接受度更高。”
林朝暉笑了笑，端起瓷杯吹了吹表麵上的茶葉，緩緩的說道：“李副廠長是不是把我們當成老頑固了，我們不是不作改變，至少要等到銷售利潤下降後，再找原因進行改變。”
“貿然調整萬一失敗了，鄭總追究起來，這責任算你的還是大家的？”
“這個......”
李小楷被堵的啞口無言，林朝暉好像也沒有錯，現在已經是獲利狀態了，改革後萬一夭折了，這個責任算誰的。
“所以啊。”
林朝暉放下茶杯，語氣輕鬆的說道：“第二輪mp3生產計劃可以進行，但還是按照第一輪標準，就算鄭總在這裡，我依然會這樣建議的。”
“好吧。”
李小楷無奈的歎一口氣，事情的難度果然在想象之上。
陳漢升心裡明白，雖然第一輪生產銷售獲利不錯，就連電話銷售寄出去的快遞這一個月就有幾千隻，總銷售額應該是過萬了，不過離鄭觀媞的預期還是相差太大。
根據之前的調研，2003年僅僅上半年，市場上mp3銷售總量是60萬台。
這場會議沒有把李小楷的意願落實下去，他晚上和鄭觀媞彙報時，甚至都有了畏難情緒。
鄭觀媞安慰他幾句，突然問道：“陳漢升當時在會議上，一句話都沒有幫腔嗎？”
“陳顧問？”
李小楷搖搖頭說道：“他一直低著頭，不過陳顧問隻是個大學生，未必能聽懂會議上的內容。”
“好一個大學生，真是好啊。”
不知怎麼，李小楷聽著鄭觀媞的語氣，好像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第282章人是我的，廠也是我的
晚上，陳漢升參加財院辯論賽籌備會的時候，鄭觀媞問責的信息終於來了。
“李小楷是我認命負責第二輪mp3生產銷售的副廠長，下午在會議室，你要是能幫腔說一句話，他現在也不會這麼沮喪。”
信息裡包含著責怪和失望，陳漢升也沒想到李小楷這就自閉了，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錯。
自己“勇敢”的站出來，對事情的推動其實沒一點作用，最多李小楷心情能好過一點，原來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陳漢升：媞哥，咱們實事求是的說，我人微言輕也沒什麼用，還很可能從一個人自閉變成兩個人自閉。
鄭觀媞：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正經呢？
陳漢升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本來就沒打算站在李小楷那邊，語言裡難免就有點戲謔。
“咳咳。”
團委的關淑曼老師在前麵咳嗽一聲，提醒陳漢升不要走神。
現在也不會有左小力那種鐵憨憨，指著陳漢升鼻子讓他開會時注意力集中，就連院學生會主席陳添裕都不敢這樣做。
不過陳漢升也老實很多，坐直身體聽著關淑曼講話，就連和鄭觀媞發信息都正經起來了。
陳漢升：其實你還是操之過急，李副廠長資曆不夠，沒辦法居中協調，第二輪mp3生產也隻有你回建鄴完成。
鄭觀媞：等我回去，好不容易奠定的市場基礎就要丟失了。
陳漢升：那就沒辦法了，除非
鄭觀媞：？
陳漢升：我有個餿主意，就看你答不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李小楷給陳漢升打電話：“陳顧問，鄭總說你有個餿......sonice的主意？”
陳漢升心說牛逼啊，不愧是美國長大的，我們想掩飾一下隻會在中文諧音字之間互換，李小楷連英文都算上了，果然懂一門外語就多個辦法。
“楷哥，我們見麵談吧，電話裡說不清楚。”
“好的，那你快來。”
陳漢升正在教室裡，本來打算立刻過去的，不過這門課的老師是陶立鬆，他講了一會突然笑著說道：“最近我們班好像有些不同啊，連著好幾節課都能看到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是蕭亞軒1999年的專輯歌曲，現在義烏商品城那邊的剪發店經常單曲循環。
陶立鬆說話的時候是看著陳漢升的，班級都在笑，陳漢升自己也在笑，這是說他舍得回來上課了。
老陶對陳漢升還是不錯的，大概是源於去年沈幼楚把自己做的芥菜辣子帶到教室，結果受到冷遇，陳漢升站在班長角度公開支持，這讓陶立鬆印象很好。
所以在幾門任課老師的期末考試中，隻有陶立鬆的《組織行為學》會給陳漢升及格分。
大學裡偶爾也會碰到一兩個這樣的老師，他們既不需要誰的討好，反過來也不需要巴結誰，隻是上著自己的課，欣賞有個性的同學。
所以，陳漢升上午的課索性不翹了，總之著急的又不是他。
中午到了新世紀電子廠後，李小楷拉著陳漢升一起去食堂吃飯，陳漢升笑嘻嘻的拒絕了：“楷哥升官了，咋還這麼小氣呢，帶我去外麵吃一頓吧。”
直到坐在酒店的包廂裡，李小楷才突然反應過來：“你不在食堂裡吃，是不是擔心彆人看到我們。”
“沒錯，這樣影響不好。”
陳漢升痛快的承認。
李小楷默默點頭，心想一個大學生考慮問題都比我深思熟慮，有人總說我情商低不是沒原因的。
陳漢升沒打算和李小楷討論這些社會經驗，開門見山的說道：“這個事情的關鍵就在於進行第二輪mp3生產時，楷哥你想改革，但是林廠長他們不同意，所以隻要想辦法把他們......”
陳漢升做了一個手刀向下切的動作。
李小楷嚇了一跳：“你在開玩笑嗎，犯法的行為怎麼能做？！”
“楷哥想哪裡去了，我一個新時代的大學生，怎麼能從事暴力行為呢？”
陳漢升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們不讚成，那乾脆全部送走，眼不見心不煩，也就不能打擾你的正確思路了。”
“你確定送走不是乾掉的意思？”
李小楷還有些猶疑。
“當然不是。”
“彆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聽你的擺布。”
“嘿嘿。”
陳漢升笑了笑：“這就是精髓所在了，林廠長他們都覺得第一輪mp3生產銷售成績不錯，你可以報一個旅遊團，表麵上是犒勞大家前一段時間的辛苦表現，正好也靠近年底，他們肯定不會懷疑的。”
李小楷腦袋有些反應過來：“旅遊團把他們集中在一起，那送去哪裡合適？”
陳漢升答道：“當然是越遠越好了，國外最合適，到時廠裡隻有你一個人，完全屬於你的舞台啊。”
“那他們知道了，馬上趕回來呢？”
李小楷覺得這主意太偏激了，而且也有漏洞。
陳漢升早有準備：“這就是我說國外的原因，你到時跟著一起去，找個機會以訂機票的理由，把林廠長他們身份證全部收起來，國外沒身份證咋回來？”
“靠！”
李小楷仿佛第一次認識陳漢升，不住的打量：“如果彆人知道是我把身份證藏起來的，不得恨死我？”
“誰讓你承認了。”
陳漢升忍不住搖搖頭：“你就說放身份證的行李被偷了嘛，旅遊丟點東西還不是正常的，你到時再以幫他們補辦身份證的理由回國，沒準那些管理層還會感謝你呢。”
今天陳漢升徹底給李小楷開了眼界，什麼叫真正的一環扣一環。
“那最後他們發現，身份證不是補辦的，怎麼辦？”
李小楷還有一個疑問。
“隨便找個理由就好了。”
陳漢升覺得這根本不是難題：“你就說當地警察幫忙找到了唄，難不成誰還去警察局驗證？”
“另外。”
陳漢升繼續說道：“這些頭頭腦腦出去後，你可以趁機提拔拉攏一批人，讓他們幫忙把第二輪mp3生產任務撐起來，這樣也算你的班底了，以後你再也不會像昨天那樣孤零零一個人了。”
李小楷想到昨天自己在會議上的樣子，難免有些難受，心裡果真在推敲這其中的合理性了。
“總歸是事情包不住火的。”李小楷還是忍不住擔心。
陳漢升笑了笑：“那時你早就在第二輪mp3銷售中證明了自己，有成績又有班底，誰還敢拿你怎麼樣？”
包廂裡突然沒了聲音，隻有掛在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擺動著，李小楷靜靜的注視著紅漆桌麵。
陳漢升知道他在思考，也不催促。
“我這樣做能夠收獲很多，你呢？”
終於，李小楷抬起頭問道，他不信陳漢升沒有所圖。
陳漢升心想我如果說實話，會不會把你嚇得飯都不敢吃了。
他其實也不貪，願望也很小，就是想過幾年以後，連人帶廠全部納入懷中。